待慶安伯家人走後,沈祁、駱懷遠便拉着嚴嫣和嚴陌準備出去逛燈市了。
內城的燈市也是極為熱鬧的,各種花燈不管從做工、花樣都比外城燈市上要高上一個檔次。處處銀花火樹,洋溢着一種紙醉金迷的奢華。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衣着俱是不俗,可以看出身份都不低,最差也是個官家出身。
臨街一處酒樓之上,憑欄圍坐了許多人,觥籌交錯,歡語笑聲。
其中有一人神色萎靡,坐在那裡只顧喝着酒,滿身孤寂之氣油然而生。
“怎麼了,不高興?”
嚴霆一僵,未語。
那人靠了過來,身軀半俯,在旁人眼裡是兩人正在交談,可湊近了就能聽出不是那麽回事。
“為了陪你,我可是連宮裡的燈會都沒參加,你又何必擺個冷臉!”
嚴霆臉色極為難看,看了對方一眼,言語乾澀道:“沒人讓你來!”頓了頓,又說:“你能不能不要擺出這幅樣子,說好了,咱們只是交易!”
許向榮直起身來,一手背在身後,矜持而尊貴。聽到這話,他並未露出絲毫不悅,只是風度極佳笑笑不語。
那邊一群人當中劉羲叫他喝酒,他便噙着笑往那邊去了。
嚴霆自顧自的灌了一杯酒,眼神飄忽的望着天上的明月。
許向榮走哪兒都是不少人巴結的,過去后便有人殷勤給他斟了酒。與人喝了幾盞,許向榮便離開去了一旁僻靜處坐下,劉羲隨後跟了過去。
“姐夫,怎麼?那小子不識相?”
許向榮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劉羲也沒想到這嚴霆居然和他這個好男風的姐夫搞在一處去,讓他來看這人未免也藏得太深了,平日里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樣,實際上也是個敷衍趨勢的貨色。
劉羲雖好色,但他只好女色,對於龍陽君這一套他是不能理解的,可這個便宜姐夫權大勢大,他自是不會說絲毫不是,甚至偶爾見許向榮看中誰了,沒少在後面出把力。
他乾乾一笑,解釋道:“我不過看他似乎有些不給姐夫面子,想給他點好看罷了,還真當自己是那個炙手可熱的鎮國公女婿!”說完,狠狠在地上呸了一口,將一個狗腿子扮演的極好。
說劉羲是許向榮的小舅子,確實是,若說不是,也不是不可以。只因他那不爭氣的姐姐早些年就病逝了,甚至未曾給許向榮留下一兒半女。這十多年來,承恩侯與武定侯家的姻親關係早就蕩然無存。
許向榮當初娶武定侯家的嫡女,是許家甫進京之時。那時候許貴妃根基不穩,兩位皇子也還小,恰逢許向榮到了要娶親的年紀,便選了武定侯府結了親。劉羲的姐姐從小就是個病弱的,及笄之後一直未有人上門提親,就是因為她那身子鬧的。見有人上門來提親,武定侯也沒有嫌棄對方是什麼出身,就將女兒嫁了過去。
劉羲的姐姐嫁給許向榮后,沒幾年便去世了,這些年許向榮也一直未在娶。人人都說許向榮情深意重,其實只有內里人懂得是什麼干係。這許向榮本就是娶了劉羲姐姐當幌子的,他與那些喜歡玩孌童的人不同,他是天生就不喜歡女人。家中也養了不少姬妾,可都是擺那裡看的。幸好許家還有個小兒子,也不至於在他這處斷了香火。
誰都沒有想到當年殺豬匠出身的許家,能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幾乎可以和太子一系分庭對抗。連劉家都是未想到的,劉家在京城早就淪落至末流,這些年之所以在京城還算活躍,不過是因為和許向榮的這份關係。其中付出最大貢獻的就是劉羲,他這些年兢兢業業將自己這個便宜姐夫拽得極牢。
許向榮啜了一口酒,淡淡的道:“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既然姐夫說了,弟弟自然不會多管閑事。”
……
大街上,駱懷遠眼神一凝,擡頭望向那處。
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那憑欄之處正在交談的兩人,駱懷遠的視力極為好,並不若在現代那會兒是個近視眼,所以看得極為清楚。
恍看過去很正常,但以駱懷遠當初在現在那會兒眼光來看,卻能看出不少端倪。
這些要歸功於駱懷遠當初在現代那會兒在網上認識的一位同為寫手的妹子,與他不同,那妹子是寫耽美的。兩人關係太熟,那女孩兒也是個男人性子,給他灌輸了不少所謂‘腐’的思想。
想着關於許向榮那些小道消息,駱懷遠突然變覺得這件事似乎很好玩。
“你在發什麼呆!”
嚴嫣已經往前走了一段兒,發生身邊少了一人,轉頭就見他站在身後幾步的地方似乎在想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他哈哈一笑,打岔過去。
……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逛了一會兒,沈祁便領着嚴陌跑開了,而駱懷遠則是拉着嚴嫣一路往偏僻處走。
由於在內城,所以侍衛沒帶幾個,半路上又被駱懷遠趕去找沈祁兩人了,所以此時只有嚴嫣與駱懷遠兩人。
兩人走了一段路,又上了一輛馬車,嚴嫣問去哪兒,駱懷遠只說帶她去一個好地方,具體去哪兒卻又不說。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一處看似很荒涼的地方。
夜涼如水,明月似盤。
因天上有月,所以也是看得清周遭的情形的。
嚴嫣能感覺出未出內城,可內城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荒涼的小土坡了?說實話嚴嫣還真不知曉,只是跑來這裡是要幹什麼?看起來荒涼的厲害!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嚴嫣又問了一遍。
駱懷遠也不說話,只是拉着嚴嫣往小土坡上走,走到最頂端的時候,才拉着她席地坐下。兩人都披着厚厚的毛皮披風,席地而坐倒也不會感覺哪有不適。只是吹着冷風,望着下面黑鴉鴉的一片,感覺有點怪怪的罷了。
“你又再賣什麼關子?”嚴嫣皺眉問道。
他嘿嘿一笑,只笑不語。
須臾,他從懷裡先是拿出一個小巧的手爐,塞進嚴嫣手裡。又掏出一包捂得熱乎乎的點心,同樣給她。
嚴嫣說怎麼看他似乎又胖了的模樣,原來是懷裡揣了這麼多東西!
“你餓不餓?餓了就吃點點心,這油炸的元宵極好吃,還是熱乎的。”
見嚴嫣不動,他就拿了先塞一個進自己嘴裡,又塞一個到嚴嫣嘴裡。
嚴嫣一個不防被他塞了滿嘴,便慢慢的吃下了。
確實挺好吃,比起煮的元宵,又多了一種不同的風味兒,尤其裡頭那芝麻花生餡兒極香。
駱懷遠拿出一塊帕子拭了拭手,然後才從懷裡摸出了一根炮仗似的東西,和一隻火摺子。
火摺子被吹燃,火花映着他的臉多了幾分詭異。
他拿着火摺子點燃了炮仗的引線,只見他的手微微一松,那炮仗衝天而去,‘嗖’得一聲,飛上夜空,在黑藍色的夜空中炸出幾朵樣式別緻的火花,久久不散。
“你看好看么?我專門找人做出來的,你喜歡紅色,我喜歡雲紋,所有就做出了這種。”
那幾朵煙花是緋紅色的,呈雲彩狀,小小的一朵一朵,顏色極為穠艷,又帶了一抹銀白,映在黑藍色的夜空光耀而奪目。尤其它似乎與一般的煙花不同,停留在空中極久不散,仿若就在天空中生了根。
嚴嫣望着夜空中,久久回不了神。
“這是什麼?”
“這個算是類似鑽天猴的響炮吧,不過這個是特製的。這個在夜空的時候,隔極遠都能看到,同樣在白日里,也是如此。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穿雲箭,俗話說的好,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駱懷遠一邊打着嘴炮,一邊在心中給星爺點了個贊字。
“穿雲箭,這名兒倒是不錯!”
“呆會兒我送你幾支,就當我們之間的暗號,哪日你孤身一人碰到什麼危險,就將它放去空中,到時候我一定會踩着七彩雲彩前來救你!”
嚴嫣忍不住噗呲一笑,笑看着眼前這個耍寶耍得樂滋滋的男人。
“還七彩雲彩,什麼雲彩能經得住你!”
“你又取笑我胖!”胖臉一瞬間沮喪,轉瞬又眉開眼笑起來,“你放心,等到了合適的時候,我一定會變成一個大帥鍋,一個擁有古銅色肌膚、八塊腹肌男人!”
嚴嫣簡直不敢想象他成了那副樣子會是什麼樣,一本正經笑着點頭,“我記住了,你可別忘了你今日說的話。”
本是一時吹牛吹得口滑,誰知日後卻成了駱懷遠的噩夢,暫且不提。
那幾朵極其耀目的紅色雲彩,終於在夜空中緩緩消散……
突然,只聽得‘咻——嘭’的幾聲響,兩人所坐的正前方的夜空中,炸出一大片五顏六色的煙花來。
那片煙花極美,顏色五彩繽紛,似乎整個夜空都亮了起來。
隨着‘嘭、嘭、嘭’的聲響,煙花在空中爆了開,像一朵花兒似的瞬間開放,那些煙花有的像火球、有的像銀蛇、還有的像一朵朵盛開的各色菊花,美麗極了。
夜空之上,煙花剛有了消散之色,又有大批煙花從天上傾瀉下來,形成了銀色、金色的瀑布,壯觀得讓人嘆為觀止。其中夾雜着各式各樣形狀與顏色的花朵,就像是到了花的海洋,美得讓人心窒。
這處土坡地理位置特殊,周遭一片也就這裡的最高,當天上不停地下着各色‘流星雨’之時,仿若這裡就成了世間唯一的存在。
嚴嫣不由自主的站起來,屏住呼吸望着這美景,生怕驚了這美麗的一切。
只是終究有曲罷人散的時候,黑藍色的夜空漸漸回歸沉寂,只留有些許細碎的火花還在空中飄蕩。
嚴嫣剛想發出一聲惋惜的感嘆,又聽得‘嘭、嘭’幾聲,夜空再度亮了。
黑藍色的夜空,突然一朵極大的銀粉色的玫瑰炸了出來,一旁點綴有無數各式的花朵。轉瞬,只見夜空中突然出現幾個大字——
嫣嫣,我喜歡你,!
嚴嫣捂着嘴,簡直不敢置信。
這幾個字剛要消散,又有一組大字在空中散現——
雲love嫣!
嚴嫣現在已經能懂得心形是什麼意思了,還有那句iloveyou,這是駱懷遠告訴她的,西洋人表達愛意的話語,代表着我愛你!
這貨又開始了!
……
駱懷遠笑得極為得意,又有點囧囧然。他搔了後頸一下,深吸一口氣,單膝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