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懷遠實在不放心將此事交給別人辦,準備親自去一趟平沙關。
下了決定之後,便捎信與嚴嫣道別。
誰知嚴嫣知曉他要以身犯險,一定要跟去。想着小王妃也不是尋常女子,並且駱懷遠心中也有點小樂意的,便答應下來。
沈奕瑤自是知曉女兒此行是去幹什麼的,卻說不出阻止的話語。四皇子身邊帶有不少侍衛,嚴嫣也帶了蕙娘,又有沈棟駐紮在平沙關,安全暫時是不用擔憂的。哪曉得,到了最後沈祁也要跟去,沈祁跟去自然不是做無用功,他是給駱懷遠與嚴嫣打掩護的。
一行人輕裝簡行,先走水路,打着鎮國公府旗幟的官船一路暢行無阻。到了無水路可走,便棄船換馬,一路少有停歇,等到平沙關的時候,也不過僅花了十日。
見侄兒和外甥女來了,最讓沈棟氣急的是四皇子也來了。雖然他們護衛眾多,但三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兒能幹什麼!可四皇子手中有鎮國公的手書,讓沈棟協助駱懷遠便宜行事,又聽了駱懷遠的一番講解,沈棟也不免為之感嘆折服。
真是、真是太無恥了!
不過應該會有用的樣子?!
懷揣着這樣的心思,沈棟開始種種布置。
沈家在平沙關經營多年,可以說在當地隻手遮天。此處臨近北夷,沈家軍也不是沒有打進過北夷的腹地,所以精通北夷話的兵士也不是沒有。抽調了一批這樣的兵士,經過喬裝打扮,便由駱懷遠帶着出了平沙關,進入北夷的地界。
北夷的疆域遼闊,卻大多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因沈家軍威名赫赫,近多年經常打得北夷不敢冒頭,所以靠近平沙關附近的草原地帶幾乎是看不見北夷人的,駱懷遠一行人幾乎是沒有任何障礙的便來到了北夷的疆域。
沈棟自然不放心幾個毛孩子跑進來,也派遣了幾名心腹跟隨,若真發生了什麼事,憑着這些人,再加上所帶的等良駒,跑出來應該不是困難。
這位叫木阿的老漢,便是沈棟手下的一名後勤官喬裝打扮的,他早年在鎮國公手下任參將,后因年邁便轉為後勤。木阿老漢一生長在平沙關,從還是少年郎之時便與北夷人打交道,幾十載下來對北夷各類事務習俗皆了如指掌,有他幫襯更是如虎添翼。
了解到這位雲公子想幹什麼,木阿老漢便指着他找到了這處。
此處靠近一處水源,若是從王庭那處過來人,必然會在此處停留,果不其然讓駱懷遠一行逮了個正着。
木阿老漢自然不叫木阿,他姓李,名二狗,人稱李狗子。
不過駱懷遠等人皆是小輩,自然沒人敢如此稱呼的,都是叫李叔的。
見外面的人也都解決了,駱懷遠心下大定,笑着道:“李叔的演技不錯,把這些北夷蠻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叔笑了笑,摘掉頭上的皮帽子,這才露出與北夷人的不同。
原來李叔竟然有滿頭的頭髮,要知道北夷人有髡髮習性,也就是說將頭頂部分的頭髮全部或部分剃除,只在兩鬢或前額部分留少量余發作裝飾。而大熙人卻是正統的漢人,講究的是‘體身髮膚,受之父母,不得傷損絲毫’。幸好此時雖已快四月,但草原氣候歷來溫差大,頭戴一頂皮帽子也算不得突兀。
“這些個北夷的蠻子,蠻化未開,不知禮儀,個個茹毛飲血,狂妄自大,野蠻至極。既然能從王帳那處過來,自然不是平庸之輩。他們慣會持強凌弱,北夷人崇拜強者不假,但更痛恨強盜,只不過是敢怒不敢言罷了。他們既然喜歡這套,就對症下藥,自然很容易就瞞過他們了。”
駱懷遠點點頭,一臉讚賞。
一旁剛才被那大漢強拉過去的北夷婦人,此時眼淚汪汪的,一臉心有餘悸。
“公子,嚇死小安子了。”
駱懷遠見此,哈哈大笑起來,摸了小安子小臉一把,戲謔道:“沒想到小安子你還是個勾人的。也是,比起他們,你算是頗有姿色的了。”
另外幾個北夷婦人打扮的人,俱是粗啞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情形很是詭異,一旁人卻不以為然。
原來這幾名北夷婦人皆是男子妝扮。因北夷的婦人歷來粗壯,倒也輕鬆瞞混過關。
小安子是個太監,本就細皮嫩肉的,生來個頭也比這些從軍的大漢要矮上一頭,雖將臉蛋擦成了銅紅色,但眉眼也頗為清秀,也難怪剛才那大漢會如此飢不擇食了。比起其他幾個,小安子也算是鶴立雞群。
嚴嫣看了小安子那可憐樣,也頗為想笑。不過她還算厚道,並沒有笑出聲,而是岔開話題:“先把這領頭幾個弄醒,問了話再說。”
這種場合自然不適合女子在場,嚴嫣便出去了,倒是駱懷遠留了下來。
一盆子涼水潑下去,人便醒了。
醒來以後,先是用特殊手段卸了下顎,各種手段輪番上。
不說,繼續來。
駱懷遠身邊有幾個江湖痞子,深諳這一套,什麼分筋錯骨手一上,這些個中看不中用的北夷人便招了。
原來這群人便是北夷王庭那處派來與‘廣義號’接頭的先驅人馬,因這處離平沙關很近,為了謹慎起見,一行人分開了行動。後面還有一批人是幫着運貨物的,只有接到先驅人馬的訊號,他們才會趕過來。
聽完后,駱懷遠啐罵:“就這老鼠膽子也敢來侵犯我大熙,若是你們一起來,我帶來的那點葯還真不夠放翻你們所有人,幸好你們膽子小!”
駱懷遠說的是漢語,李叔便當了翻譯人,嘴裡嘰里咕嚕說了一番話。
金環大漢目眥欲裂,死死的盯着這個滿頭小辮子的胖子,嘴裡嗚嗚啦啦也不知曉在罵著什麼。
駱懷遠不通北夷話,也懶得聽對方罵什麼,李叔本想翻譯,被他揮手制止。
“罵人最好玩的方式就是,他聽着我罵,卻還不了嘴。”他一臉的壞笑,指着金環大漢對李叔說:“你告訴他,北夷人都是弱雞,是不配與我大熙為敵的。任何的陰謀詭計與魑魅魍魎均會在烈日之下,無處遁形!”
李叔哭笑不得。
與這雲公子也接觸有不少時日了,見他年紀不大,卻詭計多端,並且為人不拘小節,與跟隨而來的兵士均能打為一團。就是有點那啥,不着調,興緻來了,經常會做些讓人哭笑不得之事。
例如來之前,雲公子說要喬裝成北夷的小部落,他便建議最好帶些女人,哪知他一口否決,說不用,並且甚為堅決。
到地之後,才知曉他打的主意是讓男子喬裝打扮,畢竟帶婦人來並不方便。本來見有人來再妝扮也不遲,雲公子非說臨時抱佛腳不行,讓人提前做了妝扮多習慣習慣,免得到時候露出馬腳。
話是沒錯的,就是這兩日沒少在營地里鬧出各種笑話。
這些個兵士也個個都是老兵油子,也許一開始還會有點窘然,沒一會兒便習慣了,還沒少與其他做北夷漢子打扮的其他人‘打情罵俏’。也就是這小安子不能習慣,其他人都是處之泰然。
人截住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這些北夷人的下場自然不好。
該殺的都殺了,只留了那名金環大漢以作備用,那名大漢各種怒罵又被卸了下顎自是不提。
根據金環大漢所提供的時間,駱懷遠等人次日便啟程了。
他們走後,又來了一撥北夷打扮的人,一部分留下做策應,一部分緊隨其後。
……
大掌柜被放出來后,難免有些得意,不過警惕之心還是有的。
見那批貨終於還回自己手中,被抓的下屬也俱回了來,直到運着東西出了平沙關,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不免又志得意滿起來。
“掌柜的,你可真厲害,從沈家軍的手裡都出來了,兄弟們還想着這是要栽了。”
大掌柜撫着鬍子,只笑不語。
出了平沙關,越往前走越是荒涼,漸漸視線開闊起來,從荒蕪的沙地到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掌柜的,還是老地方?”二把子手問道。
像他們這些做私運的,每次運貨出關車隊里都會有一個把子手,負責統籌整個車隊事務。這個總把子手輕易是不會露面的,下面的人根本不知曉是誰,由二把子手負責號令整個車隊,也只有二把子手知曉總把子手是誰。
這樣的安排自然是為了安全起見,像這趟來的車隊,除了二把子手認識大掌柜以外,旁人見了大掌柜,也僅僅以為這人是二把子手的隨從,殊不知這就是‘廣義號’的大掌柜。
說是狡兔三窟也不為過。
大掌柜點了點頭,二把子猶豫一下,又低聲說道:“掌柜的不怕那些官兵暗裡跟過來,藉著咱們一網打盡?”
大掌柜猶豫一瞬,搖搖頭。
既然沈將軍放了他們,自然不會做出這種無用功的事。二把子手以為大掌柜是砸了大筆金銀才將自己人和這批貨買出來,心中甚至對那錚錚鐵骨的沈家軍有些不屑,殊不知大掌柜哪是砸了大筆金銀,而是手裡有別人的致命把柄。
這樣的事情,二把子手自然不知曉,但是大掌柜心中有數。
見大掌柜搖頭,二把子手心中還是難免有些憂慮,不過他也清楚大掌柜不是無的放矢之人。
一路往北行去,一絲人煙都見不到。
還未進入四月的天還是有些冷的,草原的天氣歷來就是如此,一早一晚溫差極大。此次車隊里跟來人大多都是來過幾次北夷的老手,見天色暗了下來,便順着水草找到一處水源,一行人就地紮營。
次日一大早,商隊的人便開始埋鍋造飯。
用了飯後,一行車隊繼續往前行去。
此處離之前定下的接頭之地已經非常近了,大掌柜不免露出一絲笑容來。
大掌柜等人比對方要來的早一些,到了一處草坡之上便停下歇息。對方並未讓他們等太久,很快眾人便感覺到地面一陣陣震動,似乎有着許多人策馬而來。
車隊里有些馬似乎驚了,開始尥蹶子嘶鳴,車夫趕忙進行安撫。不安的還有車隊其他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與北夷人打過交道。
在大熙人的印象中,北夷人都是惡鬼,都是茹毛飲血的怪物,他們嗜殺成性,□□擄掠,無惡不作。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就好像跟着車隊來的車夫與勞力一樣,他們也許是為出於無奈,也許是為銀錢所困,才會提着腦袋走這一趟。畢竟走了一趟,回去后便可以幾年不用為生計發愁。但是他們也會害怕,所以許多人聽見這動靜都有些提心弔膽。
很快,遠處便出現一片塵煙滾滾,只見一大群人策馬而來。那氣勢太過猛烈與咄咄逼人,竟然眾人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近了,更近了……
在距離眾人五米開外的地方,為首的那一騎勒韁戛然而止,其身後百餘騎立即止住,整齊的就像是事先演練過一樣。
北夷人一生與馬為伴,說是從小在馬背上摸爬滾打長大也不為過,所以個個都是騎術高手。
這一隊北夷騎兵停下后,為首的那一騎往前行了兩步。
“對面可是‘廣義號’的大掌柜?哈喇巴兒思被大王派了別的差事,所以這次是我雲哈木齊來與你接洽!”
哈喇巴兒思便是那名金環大漢,以往與大掌柜接洽都是由他出面的。
未看到熟悉的人,大掌柜心裡有些不安。
可這一群北夷人的打扮,一看便是北夷王帳下的親衛。更何況若不是烏力罕可汗手下的人,也不會知道‘廣義號’大掌柜一說。畢竟誰都不知曉這次是他親自跑了這麼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