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捉蟲)(1 / 2)

==第一百二十三章 ==

這次金人不光偷襲了黑河衛, 清陽堡、開源衛以及遼海衛也紛紛遭到偷襲。

其中又以黑河衛、清陽堡、開源衛三地戰況最為激烈, 這三個衛城處在一條平行線上,一面都是臨着黑河, 看來金人擁有船隻並不是妄加猜測,而是事實。

黑河衛擊退攻城的金兵, 清陽堡因為援軍及時,也得以保存, 唯獨開源衛未能撐到援軍到達, 被攻失陷。

這個消息祁煊是從援軍口中得知, 他也是到了此時才知道, 祁曜竟被送去了開源衛。

如今開源衛失陷,也就是說祁曜落在了金人手中?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人們的猜測, 金人那邊並未放出任何風聲, 而各地陸續有短距離接觸的小型戰役發生。隨着金人攻下開源衛,迅速以此作為據點,大隊金人隨後渡江而至。遼東軍為了阻止這一切,在黑河沿岸進行了阻擊, 只可惜有開源衛作為據點, 此舉並未成功,遼東軍受到兩方夾擊,慘敗而歸。

從戰火燃起的那一刻開始, 鎮北王便奔赴鐵嶺衛坐鎮,后又親赴遼海衛,他自是收到祁曜疑似被俘的消息。

如今這個消息在遼東軍中算不得什麼秘密, 許多將領都十分擔憂,怕王爺會因為擔心兒子一時行差就錯。畢竟鎮北王也就三個嫡子,世子常年不在身邊養着,三子不成器,也就這二子素來得其看重。可他卻是同平時般無二致,還是一貫的沉靜冷着,行軍布陣皆有章法,一切俱為大局設想。

遼東軍開始大量聚集兵力,蓄勢待發準備奪回開源衛,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消息傳到了遼海衛。

祁曜並未被俘,竟是已回到了遼東鎮。

其間種種狼狽且不提,祁曜大抵也清楚有失城之責,一時竟不敢前往近在咫尺的遼海衛,而是折道回了王府,求庇護之意昭然若揭。鎮北王具體反應旁人暫且不知,只有他身邊的人知道他怒得不輕。

其實戰場上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英明神武如鎮北王也不敢說自己沒有吃過敗仗。吃了敗仗,吸取教訓,下次爭取不再犯這種錯誤,沙場老將都是這麼成長起來的。而吃了敗仗不敢承擔,偷偷跑了,就讓人為之鄙夷了。

祁曜雖行蹤隱蔽,到底遼東鎮不同他處,還是為人而得知。

經此一番,早先還對二公子寄予厚望的各地將領俱是失望不已。

對比外面流傳被王爺放棄的世子,同樣守着一座城,兵力相差無幾,裝備皆為制式,甚至黑河衛還不如開源衛良多。而二公子棄城逃命,世子非但沒有棄城逃跑,反而憑藉著算不得多的兵力,打得金人丟盔棄甲,不可不謂是一種極大的譏諷。

據說金兵攻城之前世子帶手下出城行獵就遭遇了他們的騎兵,以二十名步兵及若干罪民對敵金人三十多名騎兵,打得對方落荒而逃。

種種事迹,再加上有鎮北王這個虎父在,祁煊的身上被戴上一道別樣的光環。虎父無犬子,不愧是未來的鎮北王等諸多讚譽,紛紛被附加在他的身上。

相對比祁煊的得意,祁曜的處境卻極為艱難。

隨着時間的過去,不斷有開源衛城破之時逃出來的兵卒乃至平民百姓為人所救,大家這才知道開源衛之所以會被攻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指揮使祁曜的臨陣脫逃。祁曜竟是在金兵攻打開源衛之始就做好了棄城的打算,所以有一部分兵力被他私自截下用來護送着自己離開。

此事一出,所有人嘩然,終於明白為何祁曜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回到遼東鎮,俱是因為人家早就跑了。

作為主將臨陣脫逃,在任何時候都是大罪,哪怕處境艱難,可兩軍交戰,誰不處境艱難?這並不是借口!

祁曜回到王府後,就苦苦求着鎮北王妃見他,可鎮北王妃一直閉門不見。

時至至今,祁曜也知道母妃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他在門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鎮北王妃才讓人將他叫了進去。

祁曜面容十分憔悴,人瘦得厲害,雙目中充滿了血絲。他跪的時間太久,是被人攙着進來的,方一進來就痛哭失聲:“娘,你救救兒子,救救矅兒。”又哪還有往日淡定自若的意氣風發。

這近一年多來對祁曜來說,說是生活在地獄也不為過。

他不是沒有前往過邊線,甚至還曾在軍中歷練過些許日子。可他身份非比尋常,出入皆是被人簇擁,又哪能體會到軍中的艱難辛苦。而這次來到開源衛,方一開始他日子過得也算順遂,甚至雄心壯志打算以此為據發展自己的班底和勢力,所以禮賢下士待下親和,博得頗多讚譽。

可惜這一切都在糧荒之中被摧毀了。軍中無糧,他屢屢借用自己的身份找上面要糧。於他來想,他是王府未來的繼承人,不過是些糧食,理所應當應該先緊着他。可惜卻宛如石沉大海,根本沒有人回應。

下面質疑聲越來越多,無奈他只能求助親娘,他娘倒是連着給他送了兩次糧,可這些數量也就僅僅只夠他食用,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就這麼乾熬着,後來上面倒也發下了一些糧食,卻是杯水車薪。那個年是怎麼熬過來的,祁曜都不知道,他也是才知道治理一方衛城竟是如此艱難。

衛城中屢屢有民亂,他派兵鎮壓,軍中質疑聲越來越多,他卻一點想撫下的心思都沒有,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麼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上。為此,他連番給李家蘇家去信,兩家都只是言語安撫,根本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祁曜越來越煩躁,越來越焦躁,而就在這個時候開源衛被金兵圍了。

方一開始他倒也想一展威風,卻在遭遇戰中吃了大虧,差點沒被打得丟盔棄甲。到這個時候,祁曜終於崩潰了,看着城下黑壓壓的金兵,再看看自己身邊神情恐懼的將士們,想着衛所糧倉中所剩無幾的糧食。

所以他逃了。

像一隻喪家之犬,落荒而逃。

以父王的秉性,自己犯了他的大忌諱,肯定是不會輕饒了他,所以現在能救自己的只有母妃。只要母妃幫自己,說不定還有迴旋的餘地。

祁曜事無巨細地陳訴着自己這一年多來的辛苦,以及當時開源衛面對的什麼樣的困境。沒有糧食,別說下面人,連他都多日未能吃到一頓飽飯。金兵突然在這種時候襲來,攻勢猛烈,他沒辦法守,也守不了,不是不想守……

鎮北王妃端坐在椅子上,嘴角輕抿,下巴微含,脊背挺得很直,顯得格外的端莊高貴。她臉上化着很精緻的妝,一如以往那般艷麗逼人。除了微微有些凹陷的眼眶,能透露出些許其實她的狀態,並沒有表面這麼好。

她目光沉靜而冷着,面上波瀾不驚,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偶爾看向祁曜的眼會閃過一抹讓人幾不可查的沉痛。

祁曜說了很多,也說了很久。

按照慣例,不管是責備也好,還是痛罵也好,母妃總是有些反應的,可今日母妃的反應,卻着實讓他有些吃驚。

祁曜心中緊張,下意識繼續說下去,可來來回回說得都是差不多的話,大抵也就他自己還沒發現這一切。

突然鎮北王妃說話了,嗓音沙啞而平緩:“開隆三年,你父王身陷塔山,以萬人之力與金兵六萬餘人纏鬥,后血戰突圍,萬餘人只剩一千人不到,你爹所受箭傷槍傷無數,險死還生。”

祁曜沒料到母妃會跟他說這個,下意識擡頭去看她。

“開隆五年,於收復廣寧一戰,你父王大雪寒冬之際急行軍奔赴金兵後方進行截擊,雖是大獲全勝,但你父王雙腿自此落下寒疾,一到雨天苦不堪言。”

“開隆八年,於收復西平堡一戰,彼時金兵派兵燒掉了我軍糧草輜重,你爹帶着數萬將士忍飢挨餓,滴米未進數十日,靠野草樹皮果腹,后擊退了金兵。當時你已經記事了,還記得你爹回來時,是什麼樣的嗎?”

祁曜眼光閃爍,不敢再直視,鎮北王妃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光沉痛地看著兒子。

“你父王是鎮北王,當之無愧的遼東王。因為這偌大的遼東是他靠着真槍真劍帶着千千萬萬的將士們拼回來的。若說難,恐怕將你父王隨便一件事拿出來,都比你彼時之境地難上數十倍數百倍。可為何你父王沒有逃?”

“因為他不能逃!他是鎮北王,他的身後有無數跟隨他的將士,還有成千上萬的黎民百姓受他庇佑。而你,是鎮北王的兒子,天下任何人都能逃,唯獨你沒有資格……”

“娘!”

鎮北王妃閉上眼睛,轉身不再看他:“來人,將而二公子送至遼海衛,交由王爺處置。”

“娘——”祁曜滿臉不敢置信。

德叔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數名王府護衛。他微微一揚手,這幾個侍衛便一擁而上將祁曜壓住。

祁曜拚命掙扎,面上寫滿了恐慌與驚懼,甚至開始痛哭流涕起來:“娘,矅兒知道錯了!你別把我交給父王,娘……”

鎮北王妃一直沒回頭,可肩膀卻是止不住地顫抖着。

祁曜很快就被人帶下去了,德叔半彎着腰,來到她身邊低聲道:“王妃保重。”

鎮北王妃的肩膀又抖了一下,面色悲慟,親手把自己兒子送了出去,她該怎麼保重?

此時此刻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任性,就像以前那樣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的袒護。可她知道這一切沒什麼用,鎮北王府欠那些在開源衛死去的將士與百姓一個解釋,不然怎麼才能服眾!

遼海衛聚集了大量兵力,城中氣氛越來越嚴峻,所有人都知道大戰一觸即發。

而就在這個時候,祁曜被人押送到了。

鎮北王並沒有見他,而是處理完軍務后,召來了城中所有的高級將領。待所有人都到后,他並沒有說話,而是神情冷肅地命人將祁曜帶了上來。

到了此時,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王爺這是要處置二公子。

這些日子,下面隱隱有各種流言流傳,王爺素來治軍嚴明,從不徇私,這次能否真正做到絕不徇私?

開源衛駐軍五千六百餘人,更有一萬多後備役及數萬百姓。經此一役,損失殆盡,無數將士慘死,老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后又發生金兵以此為據點增強兵力,綿延戰禍,影響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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