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2)

==第一百三十九章 ==

陳六往宮裡遞了和離書後, 就離開了京城, 倒也沒去太遠,就在大興。

大興是敬亭侯夫人娘家所在的位置, 陳六往大興去除了存着散心的心思,也是因為敬亭侯夫人的娘家嫂子過壽, 他代表敬亭侯府前去送禮。

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等再回來時, 陳六發現天變了。

他剛入京城, 還未進內城, 就遇見一個平日在一起鬥雞走狗的豬朋狗友。此人也是個勛貴子弟, 兩人是打小的交情,見了他也沒避諱, 就拉着他直奔酒樓而去。

這酒樓正是廣和園旗下的, 也是趕得湊巧,到了地方正好在演《蘭溪辭》。

甫一聽到《蘭溪辭》的名字,陳六心中就是一驚,而接下來所看到的戲更是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

《蘭溪辭》一共五折, 這家酒樓正演到第三折 , 也就是蘭溪與嚴公子相識,並互許終身,卻遭到了嚴家夫人的反對, 后經過嚴公子與家人的抗爭,才終於在一起。

戲到落幕,陳六整個人宛如魔怔了也似, 定要再看接下來的劇情。可下一折應該是明天才會上演,見他在酒樓里大鬧起來,旁人指指點點,他這朋友無奈只能聽了酒樓掌柜的話,領着他去別家酒樓看看演到哪一折了。

就這樣,兩人跑遍了整個京城,才將整個《蘭溪辭》看完。

而此時已是一更天,兩人互相道別,失魂落魄的陳六回了府。

因為時候也不早了,陳六回府並沒有驚動太多人。

他先是回了正房,看到黑燈瞎火的正房,他才想起這個地方的女主人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

她可真想得開,就這麼離開了。

陳六突然有一種巨大的悲愴感,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一樣。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下意識認為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她不能處理好,就是她的錯。

可為什麼要認為是她的錯呢?

明明其實她很無辜。

他想了很多,想到當年與她初始時她笑顏如花的樣子。他其實是真的心悅她,真的想讓她當自己的妻子,可當了妻子之後呢?他似乎從沒考慮過,他下意識就忽略了,她沒有時間陪自己,那麽他就自己去找樂子。次數多了,他似乎就很少能記得起她……

那一次她很傷心,跟自己大吵了一架。

他也是才知道她竟然那麽在意自己去找那些通房,他覺得她很不可理喻,哪個府里的爺們不是姨娘通房一大堆,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是不成?

他不想理會她,可又見不了她蒼白難過的樣子,最終感情還是佔據了上風,不去找就不去找吧,不去找也不會怎樣。他不再去通房那裡,他娘偶爾對她有些微詞,他也會幫她解釋。而外面的女人,他也斷了。

卻萬萬沒想到胡媚兒竟然懷了孩子。

胡媚兒是個勾欄院的粉頭,不過倒是個淸倌兒,一次與那群豬朋狗友喝花酒之時,旁人打趣他自打成了親,怎麼就來找他們少了,是不是家中娶了個河東獅管着他?

他自然是要反駁的,那幾個人不信,就一同將胡媚兒買了下來,讓他領回府去。

那時候他和蘭溪新婚,怎麼可能領個女人回府,可胡媚兒着實可憐,又孤苦無依,無處容身。於是他便置辦了一個小宅子,將她安置在那裡,隔些日子去看看她,給她送些銀子。

可瓜田李下,孤男寡女,又怎麼不可能發生些事情。他受用了胡媚兒,反正這女人是自己的,受用了也並無妨礙。

後來他決定洗心革面時,他就給了胡媚兒一筆銀子,並將那座宅子的房契也給了她,算是兩人之間的了結。卻是賴不住臨別時她的痴纏,兩人又成就了一番好事。

也就是這場好事種下了禍根。

胡媚兒當初找上門時,陳六並不知道。

還是洪蘭溪出事,府里給他送了消息,他才趕回來。等他回來時,蘭溪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沒了,而他娘那裡做主留下了胡媚兒。

當時,他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陳六努力回想,他應該是愧疚的,甚至沒有臉去見她。

他躲了幾日,等再見她時,她宛如換了一個人,再也不會笑了。

無論他怎麼示好,她都是冷冰冰的,像似個石頭人。他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順風順水慣了,一次兩次也就罷,次數多了,他便生了惱……

一陣寒風刮過來,順着陳六衣領子鑽了進去,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大腦卻是滾燙至極。

若是沒有她,他如今和蘭溪怎麼也不會走到這種地步,這個居心叵測的賤人!

打從事情爆發出來,胡姨娘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她是做姨娘的,素來不出門,早先當粉頭時,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所以外面的唾罵並不能影響她什麼。可她知道有個人不會饒過她。

這幾天她過得戰戰兢兢,盼哥兒的學也不讓他去上了,每天就和兒子在一起。這天夜裡,胡姨娘正處在熟睡之中,突然被一聲巨大的撞門聲驚醒。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人從床上拖了下去。

屋裡很是昏暗,也就牆角亮了一盞燈。

胡姨娘藉著暈黃的燈光看着陳六望自己的眼神,有一種他要吃掉自己的錯覺。

“賤人!”

一巴掌上來,胡姨娘就被打飛了出去。

重重落在地上,她這時才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丫鬟婆子們都上來勸阻,卻被陳六操起桌上水壺砸在地上的動靜嚇退。

“都給爺滾出去!”

頓時都低着頭出去了。

整個淑湘館一片死寂,也就顯得正房那處動靜驚心。

“你這個賤人,賤人!爺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有本事呢!”

認真說來,陳六算不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他吃喝玩樂,鬥雞走狗,一般勛貴家子弟幹得事他都干,欺壓良民的事也不是沒幹過,更不用說是打女人了。

他從沒有不打女人的認知,只是很多情況根本用不了他動手。可他如今被巨大的憤怒沖昏了自己的頭腦,他心中有一團火急於找到發泄的出口,才能不讓自己瘋掉。所以還有比改變了他和洪蘭溪之間命運的胡姨娘,更好的選擇嗎?

“爺當初給了你銀子,讓你永遠不要出現在爺面前,你是怎麼答應的?避子湯你次次都喝着,這是爺提前就跟你說好了的,偏偏那麽一次你就懷上了。懷上了不來找爺,鬧到了府里來,還那麽湊巧就找到她的面前,你真把爺當傻子了!”陳六拖着胡姨娘的髮髻,一路將她拖到桌前,他在圈椅上坐下,一下一下敲着她的臉道。

期間,胡姨娘受不住疼痛哭泣出聲,卻被他陰冷的表情嚇得噤了聲。

“我沒,我沒……”她哭得淚流滿面,渾身打顫像篩糠也似。

“還敢說你沒?你在中間做了多少事,爺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本事?”

“妾真的沒有,六爺,你饒了妾,妾真的沒有……”胡姨娘一面哭着,一面掙扎着,因為陳六的大掌已經襲上了她的脖子,正緩緩收緊。

“六爺,你饒了妾,饒了妾……”感覺自己呼吸漸漸艱難,胡姨娘心生絕望,使勁伸手去掰陳六的手,“您再不看,看看盼哥兒……”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哭泣聲,卻是聽到動靜的盼哥兒硬逼着奶娘將他領過來了。

“姨娘!姨娘!爹……”

聽到外面的哭聲,再看着眼前漲紅着臉的女人,陳六下意識甩了手,胡姨娘倒在地上,劇烈地嗆咳着。

他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宛如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

他一路往府外奔去,無視後面追過來的下人。

“六爺,六爺……”

“備馬。”

“六爺,您這麼晚了上哪兒去啊,正院那邊夫人發了話,叫您過去……”

“讓你們備馬聽沒聽見?”

接過下人手裡馬韁繩,他翻身上馬就絕馳而去,身後的敬亭侯府燈火大作,亂成一片。

天很冷,夜風很涼,陳六騎着馬跑了好一會兒,大腦才終於冷靜下來。

有巡街的差役上前攔下他問話,他亮了自己的身份,才被人放走。就這麼騎着馬小跑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一直到了皇城前,看着遠處黑暗中磅礴大氣的午門,陳六從沒有像此時這樣清楚地認識到她已經離開的事實。

其實誰也不怨,只怨他自己,而失去的已經失去了。

接近年關的時候,素來是皇宮裡最忙碌的時候。

這宮裡上上下下這麼多主子奴才都得過年,更不用說但凡到了年節,宮裡大宴小宴不要太多,這些都需要提前做準備的。

祁煊在二十六這日封筆封璽,封筆之後便是代表不再辦理政務了,到來年初五那日開筆開璽后才恢復處理朝政。打從進京后,祁煊便一直忙碌,如今總算是可以暫做休息了。

轉眼間到了除夕這一日,祁煊在乾清宮設了家宴。

出席的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孫太貴妃,然後便是祁煊一家四口了。至於其他太妃,祁煊賜了宴,各自在宮中自用。

家宴很快就結束了,送走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孫貴妃,一家四口坐着祁煊的龍輦回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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