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事其實還應在蘇江身上。
如今他身為永順伯府的大公子, 有個得寵的貴妃妹妹, 身上還有個瑣事不多幾乎白領俸祿的閑差,這已經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象的日子。
要說蘇江這個人其實也簡單, 心思不多, 沒什麼野心, 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底細,也沒把自己看得多高, 領了差事後每日照常點卯, 按點出衙。
可能因為身處的環境, 他所在的衙門是一個叫僧錄司的地方,說白了就是管理大周境內所有和尚的衙門。
地方的府州縣有低階僧官, 大多是以僧代官,京中的僧錄司就不一樣了,都是正經的官員。可要說有什麼事,還真沒什麼事,他又是個從八品的右義覺,就更沒什麼事了。
畢竟身份在此, 同僚乃至上級也不會把衙門裡的事推給他來做。
公務少,空閑的時間就多,他畢竟也有個差事在身, 不可能不和人交際, 不過他所在僧錄司是個清冷衙門, 本身官位也不高, 結交的也都是些低階小官吏們。
也不是沒有高官結交他, 不過他一般都敬而遠之,再加上做人着實低調,久而久之也沒人來找他了。
蘇江平時過得日子也十分簡單,衙門府里兩點一線,頂多偶爾和友人出去喝個小酒什麼的,去的地方還都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酒肆酒樓的。
陳才就是他在這種地方認識的,不過彼時他並不知道陳才的身份,陳才也不會說實話,而是謊稱是個小貨商,兩人也算聊得來,還在一起喝了幾回酒。
他並不知道陳才其實陳平武派來的,陳平武這個人也挺糾結,既然女兒都不打算認,何必再想更多,可他偏偏不是這樣,總想關心關心撿到女兒這戶人家是怎麼樣的,所以陳才才會冒充小貨商來接近蘇江。
小貨商好啊,說明沒什麼身家,會出現在這種小酒肆不惹人嫌疑,而且貨商也能解釋為何陳才很久才出現一次的原因。
蘇江這邊把人家當成了熟人,甚至知己,殊不知人家身份都是假的。
可陳才在出事後,卻一再慶幸留了這麼一條後路,因為當時他從陳家出來后,哪兒也沒想,就想到了蘇江。
他向蘇江求助,說自己這趟來京城半路碰見了劫匪,把貨和銀子都搶走了,他已經遞信回老家了,不日老家那邊就會派人來給他送銀子,想在蘇江家借住一段時間。
蘇江見他狼狽,也沒多想,就把人帶回來了。
所以就在二夫人派人到處找陳才,不惜動用娘家的力量時,陳才就躲在蘇家,以至於一無所獲,成了她的心病。
而蘇家這邊,蘇江也一直沒發現陳才的身份,陳才時不時的出門讓他誤以為是打聽貨的消息,甚至還想幫他報官,卻被陳才拒了。
發現有異常的,還是苗翠香。
現在苗翠香最怕的只有兩件事,被婆婆送回揚州,以及丈夫納妾。
以前沒過上好日子,就想哪天富貴了買幾個丫頭侍候自己,吃燕窩人蔘吃一碗倒一碗,等真正過上這種富貴日子,她就發現好像也沒想象中那麽痛快。
當貴婦人不光要學會做戲,還要學會管住自己的嘴,這對那些出身世家名門的貴婦們來說,不過像吃飯喝茶一般容易,但對苗翠香這種出身和性格來說,就很不容易了。
因為她說錯話,挨了婆婆多少訓斥。
好不容易終於能出門見人交際了,她又發現家家戶戶都不止一個主母,還有很多姨娘通房。
她偶爾在旁邊聽來的,那些主母跟姨娘斗的故事,足夠她聽幾天都不膩。可聽完了扭頭一看,對於蘇江來說,自己不就是糟糠妻,若是蘇江動了心思納妾怎麼辦?
婆婆能管得住?她肯……定也不會管,畢竟婆婆總嫌棄她生了兩個臭小子,連個丫頭都生不出來,納妾正好生女孩兒了。
於是有一陣子苗翠香特別注意穿衣打扮,還沒少去胭脂水粉鋪買些香膏胭脂什麼的,回來打扮自己。
她自我感覺不錯,落在姚金枝眼裡就成唱大戲的了,讓她趕緊把臉洗洗乾淨了,別出去丟人。
說歸說,姚金枝扭頭卻跟盤兒說了,又把霍嬤嬤給請到府里來,專門教了她幾日怎麼穿衣打扮。
畢竟苗翠香年紀也不太大,女子愛好乃是正常,總管着也不是事。
所以苗翠香特別注意蘇江動向,平時也管他管得嚴,突然見丈夫沒事就往偏院里跑,她估摸着蘇江莫是在家裡養了個暖床丫頭,專門不給她知道,誰知道蘇江是養了個大男人在府里。
於是陳才這才進入蘇家人的眼裡。
蘇江是男人,粗心大意,白天又有大半時間不在府里,可姚金枝和苗翠香不一樣,沒幾天姚金枝就覺得這人有些不對。
一個外地來京城做生意的小貨商,在京中也沒幾個熟人,怎麼就弄得總往府外跑,還看着鬼鬼祟祟的?
把大兒子叫來一問,才知道這個叫陳江的是兒子在酒館里認識的。
相交也沒多少次,甚至連對方的籍貫家在何處都不知道,就敢往家裡領?姚金枝二話不說,就要把人往外趕,蘇江不願意,覺得損了自己的顏面,母子之前鬧了頓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