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請我師傅吃飯,我專門的選了一家情調好的地方,叫十年,我們坐下,我讓她點菜,她點完了,看著我,然後把頭向窗戶,竟然忍不住笑了。
“師傅,怎麼了?”
“這麼叫彆扭。”
“那也能叫你大名,徒弟叫師傅的大名不敬。”
“叫我燕子吧!”
我一愣。
“這是在工作之外。”
銀燕解釋了一下。
“燕子,謝謝你。”
我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吃完飯,銀燕就去看電影,出門她竟然拉住了我的胳膊,像小鳥一樣,依然著我。
我覺得這不太是好事。
那天回家,我母親臉色還是不好,我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許從我當上煉化者之後,我母親就這樣了。
本來一輩子解脫了,我又去當煉化者了,其實,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可是母親不這樣認為,總是覺得不好。
我也知道,父親是一位煉化者,影響很大,母親單位的同事,從來沒有一個來我們家的,母親的家人也從來也沒有來過,母親的朋友也很少,不記得有什麼朋友,應該是孤單的。
我一直到上高中之後,有人才知道,我父親是一位煉化者,那個時候,有沒有朋友似乎都不重在,每天拚著命的學習,這事也就淡化了,上大學之後,就沒有人知道了,所以說,對我的影響似乎我沒有感覺到,母親是體會最深的,說是受害,到也是不過了。
但是,母親物質上是高於其它的人,父親賺得多,所以母親的衣服總是走在最前沿,父親大概也是覺得內疚吧!從來都不說什麼。
銀燕給我打電話,竟然在我家樓下了,來接我。
我上車說。
“以後你不用繞過來,你在城東,我在城西,挺不方便的。”
“沒事,一腳油的事兒。”
我知道,師傅喜歡上我了,我也喜歡上她,但是我害怕,母親說死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我在猶豫著。
場長今天來了,他很少進煉化間,他進來後對我說。
“小柯,你跟你師傅去學操作,這兒教給老師傅。”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進去了,我出來,看來他是做過,不用人教,一板一眼的。
我出來,場長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時候,站住了說。
“對你師傅好點。”
其它的人就在偷著笑,我就覺得這話裡有話,銀燕臉通紅。
“過來,你就在八號台,我在九號台,你告訴你怎麼操作。”
我聽師傅的指點,其它並不複雜,複雜的是經驗,看著屍體,眼睛永遠是看著屍體的,每當刀片劃開屍體的那一瞬間,我就感覺到肚子像是被劃開了一樣的不舒服。
那一夜,我惡夢不斷,總是夢到自己被劃開了,死者隻是肚子,而我是全身都被劃開了,疼。
我發燒了,母親照顧我。
我知道,這是被嚇著了,母親突然跟我說起父親來。
“你父親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火葬場的事情,一個字也沒有,這一生我也不知道火葬場是什麼樣子的,我也沒有去過火葬場,就是因為你父親是燒死人的,他身上總是有一股味道,我一生也沒有能適應,我愛他,但是慢慢的就不愛了,因為他身上的那股味道我受不了,真的就受不了,不管我用什麼方法,還有他身上的寒冷,總是跟冰一樣……”
母親一邊說一邊哭,其實我知道,母親很少有笑容,隻有在買了新衣服的時候,彌補了這種東西,她才會在鏡子前笑。
父親喜歡喝酒,總是不吭不響的喝,從來沒有喝多過。但是,我是理解父親的,父親的這一生是孤獨的,母親都無法理解他,他也認這個命了。
我不知道,我的這一生會不會像父親一樣。
“你打算乾幾年?”
“也許跟我父親一樣。”
母親就又哭。
“你不能,也不要乾那麼久,三五年,就三五年,就是找不到工作,我養著你,也不讓你乾。”
我沒說什麼,這事說了,也沒有意義,乾不乾的,我自己說得算,母親是攔不住我的。
我上班,銀燕沒有來,這兩天她也沒有給我打電話。
大家都坐在操作台上了,師傅學沒有來,我打電話,她在路上撞車了,我叫了室長。
“我師傅撞車了,我過去。”
“好,注意安錢,把八九號台停了。”
我衝出去,衣服都沒換,往外跑。
火場長出租車很少,我一直跑出去一公裡,到了公路上,才打到車,往出事的地方趕。
我看到了,師傅站在一邊,我過去,她一下抱住我就大哭起來。
“我害怕,我害怕。”
“沒事,沒事,我來了。”
銀燕追尾了,撞得不算重,事情處理完了,她才穩定下來。但是不敢再開車了,我不會開,找了一個朋友來給開到了修配廠。
那天,我和師傅一起請了假,我陪了師傅一天。她讓我去學車,將來開車接她送她,她給我報了名,我就學了。
其實,我並沒有覺得那有什麼可怕的,也許是局外者,那天銀燕是真的害怕了。
我看到銀燕柔弱的一麵,畢竟是女孩子,她的嚴厲似乎隻是表麵上的,不管怎麼樣,我遇到了一位好師傅,照顧我,讓我一切都慢慢的適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