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的聲音在大樹見穿梭,衝出森林,在天地間蕩出陣陣回響。
一切都是那麼詭異。
隊伍中人人身穿鮮紅布衣,可臉上卻儘是死氣沉沉,沒有一個人說話,活脫脫一群僵屍送親。
中間的轎子中想必正端坐著新娘子。
我穿梭在草叢中,豎起耳朵細細聆,可轎子之中也沒有一絲聲音,仿佛新娘子早已死去。
隊伍行進很慢,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到了河邊的那片開闊地。
隊伍正前方一個低矮的人高喊著:“新娘子到!婆家迎親嘍!”
聲音傳出老遠,一直撞到河對麵的密林,又反彈回來。
“新娘子到!婆家迎親嘍!”
那低矮的男人不停地叫喊著。
鑼鼓熄了聲,嗩呐靜了音,整個隊伍中隻剩下了那男人的叫喊。
奇怪的是每當他開口,隊伍便會停止前進,等他喊罷再往前走,然後那男人再喊。
淩空數了數,之間均是十四步。
轎子在走走停停間上下顛簸,轎邊的花穗仿佛斷了骨頭的手臂,無力的隨著轎子來回甩動。
水麵“咕嚕嚕”冒出氣泡,由小到大,最後仿佛沸騰的水,隻是沒有那燙人的蒸汽溢出。
“水鬼要出來了!”我心中一驚,剛剛要開口叫喊,卻發現那群人倒是毫無恐慌,依舊像一群僵屍一樣,走走停停。
我之前見到的水鬼露出了全貌,整個身子懸浮在水麵之上。
幾個呼吸之後,我便為自己的冷靜而感恩戴德。
水麵仿佛炸開了鍋,無數水泡緊接著“咕嚕嚕”冒出來,一個又一個長著毒蛇一般長發的人彘從水中探出腦袋,裂著刀口一樣的嘴巴,瞪著溜圓的眼睛注視著紅色隊伍的靠近。
一顆顆慘白的腦袋反射著天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一動不動。
整個水麵仿佛繡滿了珍珠的細膩綢緞。
我躲在樹後默默看著。
“咚!咚!咚!”
隊伍到了河邊,敲出三聲鼓響。
轎夫端著轎子走到河邊,眾人“嘿”地一聲發力,仿佛從框裡倒蘋果一樣將轎子掀了起來。
一個通紅的身影從轎子中跌落到水中,濺出晶瑩的水花。
“吱!”
“嘩啦嘩啦嘩啦。”
雪白的珍珠尖叫著吞噬了彤紅的蘋果。
水鬼衝著隊伍裂出一個“微笑”,緩緩沉入水底。
水麵恢複了平靜。
隊伍返回了樹林。
隻有我的心掀起巨浪。
我抄起一根爛木頭跟上了隊伍。
待跟到密林深處,瞅準一個轎夫,“綁”地敲翻了隊伍中的一人。
那人慘叫一聲,捂著流血的腦袋順勢倒在了地上,殷紅的鮮血順著墨黑的頭發流到殷紅的布衣上,便失去了蹤影。
“原來你們也知道疼啊,我還以為都是沒血沒心的僵屍呢!”
我眼看著一個活人被他們喂給水鬼,心中的憤怒早已達到極點,哇呀呀掄起木棍,瞬間掃翻兩個轎夫,三個鼓手。
不過頃刻之間戰局便大幅扭轉。
爛木棍磕在地上“哢嚓”折斷,沒了武器的我仿佛被折去雙刃的螳螂,再也沒了絲毫還手之力。
一雙大手從背後揪住我的領子,輕飄飄地拎起來,我在空中奮力掙紮,不過儼然已是無用功。
“哪兒來的野小子。”
我被隨意地丟到地上,一群人立刻圍上來圈踢,好不留情,一直打到我即將昏死過去。
直到一個嘶啞的嗓子喊了聲:“是蝸牛!”
……
第一隻蝸牛朝我臉上爬,我慌忙伸手抓住蝸牛殼,卻突然感覺手指一痛。
眯著眼睛仔細看,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被含在一方櫻桃小口中,還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靜靜看著自己。
烏黑漂亮的秀發,膚如凝脂,螓首蛾眉。
特彆是那雙眼睛,靈動而清澈,讓我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雙眸。
隻是一眼,我便沉迷其中,直到一麵皺縮而溢滿粘液的爛肉遮到眼前,並且張著那雙圓形口器朝我臉上啃來。
這時我才才猛然驚醒,一把將那蝸牛拽開丟到一旁,雙腿狠蹬陸續湧來的蝸牛。
我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再次落荒而逃,蝸牛卻緊追不舍。
蝸牛有什麼好怕的?蝸牛不可怕,但如果蝸牛殼是一顆顆美人頭就很可怕了。
我在心裡連連狠罵那群打傷自己的轎夫,狠罵將自己丟到這鬼地方的臭小子。
狠罵自己命運為何如此悲慘,剛剛挨完一頓揍就又要被一群怪蝸追殺。
我後來才知道,這蝸牛不是普通食草喝露的小蝸牛,而是被當地人稱之為屍蝸的森林一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