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很累，儘管我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想做，但我還是睡不著。
我看了很長時間我的眼皮後麵。沒有人說話。不是布魯斯·丹曼。不是豐田章男。我隻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們在做什麼，但我沒有。過了一會兒，我隻是聽著每個人的呼吸聲和機器靜靜的呼呼聲，沒有絲毫入睡的感覺，我開始從一百開始倒數，希望它能讓我入睡。肯定起作用了。一會兒我腦子裡想的是三十三，還是三十二，下一會兒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寒冷陰暗的房間裡。
這個房間又大又空，就像一個空倉庫。我走的每一步都在回響，天氣很冷。如果我能看到任何東西，我肯定我能看到我的呼吸，但是我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在我前麵的某個地方，我聽到了一些聲音。聽起來像是動物遇難的聲音。
我慢慢地伸開雙臂，朝著聲音走去。我越靠近，聽起來就越像個人，我能聽出有人在哭。我繼續朝著聲音移動。在黑暗中，我設法把頭伸進像水泥一樣的東西裡。
我向後搖晃著身子，抓住了自己的前額。我眨著眼睛把星星都趕走了。我伸出雙手，向上摸索我剛剛砸碎的大腦，感覺就像天花板向下傾斜。我跟著我的手，並開始向前移動，這一次以一個較慢的速度。天花板繼續下降，直到我蹲下來走路，不再有回聲。
我開始感到幽閉恐懼。
哭聲越來越大。儘管我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電流的脈動中，儘管我內心深處真切地渴望轉身，我還是繼續前行。
過了一會兒，我的手和膝蓋，正當我認為傾斜的天花板將要把我從存在中擠壓出來，天花板開始上升。
哭聲停止了，但我能聽到有人在呼吸。
”誰在那兒?”一個聲音喊道。”誰在那兒?”
我愣住了。
”該死的,”那個聲音說。”回答我。我能聽見你。我知道你在那裡。”
”你是誰?”我說。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滑而自信，不再顫抖和恐懼。我失敗了。
”是你嗎，艾比?”
”是的,”我說，幾乎聽不見。我的心在狂跳。我靠近了一點。我開始辨認出一個人躺在一張不鏽鋼桌子上。他被一塊白布蓋到胸前。我走近了一些，很快就看清了他的模樣。”本?”
”是的，是我,”他說。”我有點不對勁。”
我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天氣很冷。
”我覺得我出了什麼事,”他說。
我肚子裡的恐懼消失了，黑暗也消失了一些。我能比剛才更清楚地看到本。
他看著我，搜索著我的眼睛。他那雙美麗的藍眼睛對我來說是如此熟悉，就像比我自己的眼睛更熟悉或更熟悉一樣。我在那雙眼睛裡遊泳，淹死了。
”我是來看你的。這是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
”你出了摩托車事故,”我說。”就在塞勒姆附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慢而顫抖。
”哦,”他說。
他把目光移開，然後環顧四周。
”我在哪兒?”他說。”我死了嗎?”
”不,”我說。”你在俄勒岡塞勒姆的一家醫院裡。你昏迷了。”
我讓他消化了一會兒。我撫摸著他的胳膊，讓他放心。不鏽鋼桌子變成了醫院的病床，幾台機器在他周圍清晰可見。我能辨認出一個靜脈注射器和一條通向他手腕的繩索。來自其他機器的其他電線也連接到他的手臂和胸部。
”我覺得不對勁,”他說。
”可能是車禍,”我說。
”不,”他說。”除了那次事故以外，還有彆的問題。有點不對勁，艾比。這個地方在哪裡?”他說。
”我在做夢，我想。”我說。
”我聽到了聲音,”他說。”你能聽見嗎?”
我努力聽著，掙紮著想聽到他聽到了什麼，但我什麼也沒聽到。我搖搖頭說不。
”我什麼也沒聽到,”我說。
”我想是護士,”他說。”他們在說我什麼，但我聽不太清楚。你沒聽見嗎?”
”不,”我說。
”我剛才聽到邦妮的聲音。她在跟我說話,”他說。”她在醫院嗎？和我一起?”
”是的,”我說。”我昨天看到她了。”
”她還好嗎?”他說。
”她很擔心你。”
”你去醫院看我，艾比?”他說，眼睛閃了一下，微微一笑。他把另一隻胳膊放在身上，放在我的手上，我的手還放在他的手臂上。”你是來看我的?”
”當然,”我說。”我當然去看你了。”
”我沒聽見你說什麼,”他說。
”我早上大部分時間都在那兒，直到邦妮出現。然後我就離開了。”
”謝謝你,”他說，出乎我的意料，他舉起我的手，把它貼在他的臉頰兩側。”這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你永遠不會知道。”他的聲音低沉下來，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我呼吸困難。”
”哦，本,”我說。
”我不想死,”他說著，閉上了眼睛。””但至少如果我現在死了，我就會知道你是來看我的。我死也要知道這一點。”
”你不會死的,”我說。想到他要死了，心都要碎了。喉嚨哽住了，我想把它咽下去。”你為什麼要上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