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衝天睡著了,他在夢裡看到了胡胖子,錢有錢,王鐵嘴鴨子,洪包青天和柳飛腿,看他練武時指點,忽地他又是回到了關外守禦的時光,想起了外族打來時總兵官狼狽不堪的樣子,接著他又看到了易南,易南笑嘻嘻地向他問好,燕震跟他講解江湖上的一些門檻,那小寶和小毛毛兩個人為了糖糊蘆在爭吵,小毛毛居然伸手就打那小寶一拳,然後兩個人就滾在地上,扭打了起來,不知怎的,那報喪烏鴉不但沒勸止,反一邊拍手大笑,然後胡胖子板著臉拿了刀子過去,惡氣狠狠地道:“老子連你們的父母都殺了,就殺不得你們麼?”
向衝天正跟燕震說著什麼,突地聽到這一句話,心頭一震,不但一下子就驚醒了,還霍地從草裡站了起來,向衝天一頭的冷汗,呆了半響,忽地想起了夢中胡胖子說的那句“老子連你們的父母都殺了”,向衝天頹然跌坐在草裡:“那天的上官羽和殺人五反複叫我找燕震問個清楚,要我弄明白是怎麼被師父他們收留的,當時我就覺出不對勁了,我始琢磨不出他們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當時他們表情古怪,一副想要出卻又不大好說的樣子,含糊著總叫我想不透,我自記事起就一直跟師父他們在一起,莫非竟是師父他們殺了我的父母?”向衝天搖搖頭,又想道:“也不對呀,他們若是真殺了我的父母,怎麼還要教我武功?”
荒野裡的夜風吹來,向衝天被冷風一吹,神智一醒:“不錯,師父他們真要是殺死了我的父母,必然不會再教我的武功了,縱然是為其他的目的教我,那也不可能像這樣子的儘心竭力把全身所學都傳了給我。但那上官羽和殺人王如不是為的這個原因,那他們又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聽那個姓常的說殺人王當年跟我師父他們本是一起在七殺手這個殺手組織裡的,殺人王當時的樣子,也決然不是作偽得出的,那他們到底想要說什麼?”
向衝天越想越是頭痛,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忽地想起:“我照顧小毛毛,那時當時我受了重傷,毛大嬸救了我,後來大毛也受我連累,被人害死了,所以我才把小毛毛當親弟弟一樣的看待,但那小寶是怎麼被易南他們收留,我卻一點都不曉得,隻是聽他們說那小寶是忠臣之後,忠良後人……而曲容兒又是怎樣到的反天會?她的事我也必要弄個清楚才是!但我……”向衝天抱緊了頭,緊閉著眼,神情痛苦之極,忽地站了起來:“但上官羽叫我找燕大哥問個清楚,還說燕大哥是葉老前輩的弟子,必然不會騙我,那我就找燕大哥問個清楚就是了,當時他跟殺人王說起葉大俠也是為的反天會做的什麼事不對,才叫燕大哥加入反天會監製他們的,難道竟真是……”向衝天站起來又蹲下,忽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不能再想了,再想隻怕我都要瘋了,還是找燕大哥問清楚才是!我該做還麼還是做好了,先還是要殺了劉謹和商千刀,其他的事都要等真相明白了之後再說也不遲。有燕大哥在,總會有個公道的。”
向衝天一想著反天會幾老平日對自己照顧養育栽培,實是用心良苦,再一想想可能自己最最親愛的師父叔伯們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向衝天揪心錐地發痛。
向衝天心神一亂,加之長時間一直緊張,動用內力也過了渡,縱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下去,再想要做出無事的樣子已是不能,兩個月來緊繃的神經一下就垮了,他本想要上馬去,竟連那馬鐙那踏不上了。
向衝天一下子摔了下來,倒在草裡,全身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向衝天也明白自己這是勞累過度了,苦笑著看那黑追風:“老黑呀,這下好玩了,彆看老子前幾天動手起來是絕頂高手,但若是這時候有人打你主意,縱然不過一些個小混混,隻怕我也沒法子可想了。要不,你自己回你主人家那裡去罷,老子現在真是泥菩薩過江,連自己的命都沒法子保得住了。”
那黑追風過來用嘴扯他衣裳,想要拉他起來,向衝天也撐著,卻最多不過從地上坐起,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向衝天想要抬手拍那馬頭,卻一下子覺得自己平常挺厲害的一雙手竟像是被墜了千百斤重物一般,喃喃地道:“完了,這回真的完了。”向衝天用儘了全部力氣才低吼了出來:“黑鬼,你他媽的快滾回去,這地方天一亮就有人走動,若是打起你主意來,把老子也要害死了。”
那馬的右眼又是眨了眨,卻動都沒動。
向衝天不禁氣結,但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瞪著那黑馬。
黑追風忽提起前蹄,一下子把那滾落在草中的酒壇子輕輕踢到向衝天身邊,向衝天怔了怔,但氣力接不上來,斜倚著一個枯樹根,還是瞪著它。
黑追風輕嘶著,忽地把那泥封的壇口踢開,這一腳力氣是有了,但卻不如人一樣拿捏得穩當,壇口也破了好大一塊,封壇的泥也掉進了那酒裡,向衝天隻能看著,他雖然知道那馬靈性,想要叫他喝點酒,提一提精神,但他卻還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若不是那馬扯得他靠住了枯樁,隻怕又倒在地上了。
向衝天隻是用眼睛瞪那黑追風,那黑馬繞著向衝天打了幾個轉,向衝天正不知道它打什麼主意,那黑追風已是走近他,一腳把他撥倒在地,向衝天臉向地倒下,地下雖是滿眼的青草,但也有些細枝草根之類的東西,連忙閉上眼,免得眼睛被這些草根樹枝傷到,但臉上卻顧不得了,額頭撞在一塊石頭上,然後亂草硬莖抵著他臉被硬是壓折,向衝天臉上已是多了好幾個香頭大小的血洞。
那馬卻還不停,隻管把他向那酒壇子的方向撥過去,到了酒壇子旁邊,那馬竟也知道自己沒法子搬酒壇子一般,輕輕地把向衝天的頭推到壇口處,這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