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震雖是哭笑不得,但商千刀他是一定要找的,這段時間向衝天忽就沒了音信,誰都不知道他去哪裡,連報喪烏鴉也找不到,這事太過反常,以前向衝天總是隔不久就會跟他們聯係的,而自己從他偷跑去濟南之後,易南在濟南城沒有見到他,後來小毛毛說是要去找他,本來半路上也是遇到了易南和那小寶,但易南心頭有事,心情不好,竟硬要帶小毛毛回去,小毛毛居然不知是從哪弄了一包蒙汗藥,把易南和那小寶一齊迷倒在房裡,自己就乘夜也跑得不見了,也是一去再無消息,商千刀雖是行蹤飄忽,但總有些頭緒,知道他上了北京城,再怎麼也比找向衝天容易些。
這一出手殺了錦衣衛的人,自己這一夜也是沒法子找地方睡覺了,燕震總也不能拿著柄劍在大街上亂走,於是脫下長衫把劍包了起來,他跟錦衣衛的人交手事出突然,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要殺人,身上也隻是收拾得利索了,卻不是夜行人的打扮,把劍收起來後,倒也並不惹人的眼目。
走到天亮時分,燕震在個攤子上吃了幾個包子,喝了三碗豆漿,丟了十個銅錢,站起身忽地眼睛一亮:“既然我找不到落腳之處,何不找丐幫的人幫忙。”
去年十一月份,反天會的主力已是去海邊找倭寇了,隻留下了少半的人守護,正遇上了錦衣衛的沈登收買了關遙把張子風抓住,把張子風的臉皮活活剝下,做成麵具叫關遙冒充丐幫的幫主,沈登完事之後本是想要殺了張子風的,可是關遙想要套出丐幫的密秘,就留下了張子風,讓關遙慢慢地想辦法。關遙深知自己平時雖然知道極多張子風的秘密,但若要想完全接掌丐幫,那卻是差老遠得比老姥姥的老家還遠,再加上張子風平日跟人相處並沒有什麼架子,接近熟知他的丐幫弟子極多,自己縱是有心仿學了好幾年,也總會被人瞧出破綻的,所以隻能完全套出張子風關於丐幫的密事,才能真正使丐幫為劉謹所用,濟南大會時他本是想要安插自己的手下人掌管濟南舵的,卻不想易南竟帶著人找著了被他藏起來的張子風,還趕到了濟南丐幫大會揭穿了那事的真像,連得了風聲想要把水攪渾的司空城也一起被拿下了。
因為事關劉謹,丐幫也沒有聲張關遙的事,這半年多來反倒是張子風不動聲色殺了好些錦衣衛派去跟關遙接頭還以為丐幫幫主是戴了張子風人皮麵具的關遙的眼線,而劉謹一夥人還都以為是這些人半路上不小心被瞧出了破綻殺了,或是派去的人被其他的仇家弄死了,還總想要撞大運一般的苦心設計了來撞大運,卻根本不知道“張子風”是張子風,關遙已是死了。
如果不是反天會的人出手相助,張子風隻怕還在受苦,丐幫也還不知道關遙用心這樣的險惡,張子風經曆大難之後性情更是恬然,這事也隻是傳到了丐幫最上層地位極高之人知道,連丐幫除濟南舵那一夜大會的弟子之外,其他地方的人都完全不知道,丐幫幫規極嚴,張子風下了禁口令,也沒有弟子敢向外傳說了。但隻要表明身份,丐幫自然會全力幫助燕震的。
丐幫的助力本是燕震最後的一著棋,現在形格勢禁,除了找丐幫之外,已全無他法。
丐幫勢力太大,極是惹官府注意,因此化子在京城裡反倒紮眼,張子風一任幫主,就叫手下弟子大多都入了各行裡經營,以避官府的耳目,所以京城裡的叫化,大多都不是丐幫的弟子,丐幫弟子有的到客棧藥房作夥計,有的做了車夫,有的在碼頭下苦力,有的竄街走巷的做貨郎,待詔,擺小吃攤子,還有些管事的弟子剛開起了雜貨鋪,這兩年更因為了溫四先生幫著打通關節,近來轟動江湖的山東老板孫立人幫著用銀子也各處運動,有些人還到了官府做些雜事,所以要找丐幫的執事弟子,就絕不能找京城裡的化子,張子風也把了丐幫的聯絡之法給易南他們講過,燕震上北京之前,易南反複把這些方法說了給他聽。
燕震繞到東便門外時,已經快要中午了,燕震轉了幾個彎子,到了一家極不起眼的雜貨店裡,那店裡生意冷清,此時一個客人都沒有,店裡一個中年的乾瘦漢子見有人來了,從了大貨架後走了出來,笑著問道:“這位爺,你要點啥?”
燕震道:“給我稱十斤西北風!”
那漢子聽得呆了呆,又問道:“爺台,你要的是什麼?”
燕震笑了笑:“十斤西北風!”
那漢子臉色一正:“爺台要這麼多的西北風作什麼?”
燕震淡淡地道:“窮得隻能喝風了,本來是想買些米的,隻可惜沒錢。”
那漢子沉聲又問:“爺台看來平安富貴,怎會窮得喝風?”
燕震笑了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爺縱是大富大貴,但老天要我窮,爺有什麼辦法?你又有什麼辦法?”
那漢子點點頭,看了看四下沒有人,輕聲道:“這位爺請跟小人來!”
從貨架旁的布簾子走進去,就是堆滿了雜貨的一個小庫房,還有一張炕,炕旁是一大堆疊起來用草繩紮住的碗,那些碗作工都極是粗糙,順著牆還有幾個醬油、醋和酒的壇子,一張大木桌上大半的地方都被沒有清理的針頭線腦蠟燭和包著粗紙的菜刀柴刀之類的東西堆占了,那漢子一麵俯下身子去抱炕邊的碗一麵問道:“這位爺台貴姓大名?”
燕震知道這漢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把自己的身份說明了,道:“在下姓燕,叫燕震,現掌反天會刑堂!”
那漢子聽了,吃驚得差點鬆開手裡抱著的那一抱海碗:“燕爺,請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的這可怠慢得緊了。”
燕震道:“兄弟你不必多禮,在下此來,也正是要有求你們,所以才要找長孫長老的。”
那漢子想了想,道:“既是燕爺要找我們的長孫長老,那你老人家請先等一下。先前小人還以為是江湖朋友找丐幫有事要幫忙的,所以就冒昧帶了燕爺想要從這裡的密道找此管事的大哥們。要找長孫長老,卻要從這裡進去!”
那漢子把大炕上的鋪褥卷起來抱到地上,站在炕前雙膝微曲,手指搭在炕沿向下一麵,吐氣開聲,隻見那大炕一整個還連了一大塊石板都翻了個轉,現出了一個地洞,連燕震都想不到丐幫居然會在房裡挖這樣一個大洞,裡麵下得不深就可見底,但向遠延伸得卻是暗黑無光,那竟不是一個地下的密室,而是一段幽遠的地道。
那漢子引著燕震下了有兩丈深,就從暗裡傳出一個冰冷之極的聲音:“陳十八,你開這密道有什麼事?”
燕震嚇了一跳,本來這地道深密已是大大出人意想,卻想不到裡麵居然還有人在守護。
那陳十八恭聲道:“啟稟王老,是反天會刑堂堂主燕震燕爺要見長孫長老。”
陳十八又向燕震恭恭敬敬地道:“燕爺,這密道裡有本幫幾位前輩守護,他們幾位輩份比起張幫主都要高些。”
燕震呆了呆,那陳十八又道:“燕爺,小的就不能送您老去找長孫長老了,這幾位前輩一會自然會引見您老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