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截口道:“不錯,本來我是不知道的,但後來也聽你們說了。知道商千刀是受你們的所托為的要殺劉謹的,”王定咬牙切齒地沉聲道:“他殺我手下的人我可以不管,但他殺了我的兒子!”王定說著走到商千刀麵前死盯著沉沉昏迷的商千刀。
燕震已是暗暗地衝開了身上的禁製,眼見王定舉掌對商千刀的心口拍下,連忙手一揮,一記劈空掌發出,王定對那淩厲的一掌根本全不閃避,燕震功力雖深,但先前給商千刀已耗了太多的內力,一掌雖仍是能要了王定的命,但王定竟是下了死心,身子雖被燕震一掌打得飛了出去,他一掌還是打中了商千刀的心口。
這一下所有的人都驚動了,飛快地掠出來,卻隻看見王定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血慘笑:“燕大俠,其實我姓王的早不想活了,正好報了仇一家去陰曹地府團圓,順便在閻王爺麵前跟這姓商的打打官司,我姓王的還是應該多謝你成全的。”
燕震顧不上商千刀,跌跌撞撞地從破牆洞裡衝出來:“你胡說,不是你還有個兒子沒死麼?你就放得他下?”
王定慘笑:“想必你也聽人說起過去我還有個兒子沒死在商千刀手裡了,但你就沒聽那人說起我沒死在商千刀手裡的兒子已經死在呂梁十四義的手裡麼?呂梁十四義殺了我最後那個兒子也是為的怕姓向的再找他們麻煩,我的小兒子也可以說是為他而死的,咳,但是姓向的是個好漢子,我雖也把他們十幾個人全都殺了,但這姓向的我不能再動的。”
燕震怔了半晌,王定道:“我說過隻要殺了商千刀,我就以死來向你謝罪,既然你親自動手了,我倒省事得多了。你總不知道,以前我就試過好多次想要死,但總是沒有狠得到家,隻敢殺彆人,卻連自己都不敢動手的。”
錢有錢大喝:“商千刀怎樣了?”說著就如風一般疾掠進商千刀的那間屋子,商千刀的氣息已然絕斷,他傷得這樣重法,隻怕就是小孩子隨手一拳都足以要了他命,何況王定掌力著落了一兩成在商千刀心口?
王定還是在慘慘地笑著:“你們幾個老不死的,聽清楚了,燕大俠是給商千刀傳輸內功消耗太過,自己調養時被我暗算了的,不是燕大俠不儘心力救商千刀,一切都是我姓王的弄出來的事情,”王定被燕震情急之下的那一掌打得撞破了磚牆飛到院子裡,燕震本也是以為攻敵之所必救,王定好歹也先要顧了自身再說的,卻萬萬想不到他竟是存了死誌,那一掌掌力早震得王定五臟六腑支離破碎,王定一時沒死也隻不過是因為一身內功著實深厚罷了,此時再也忍不住喉頭那口血,哇地吐了出來,也不管趙啞巴過來揪住他的領子,反看著趙啞巴慘笑著問道:“你能拿我怎樣?”
趙啞巴淡淡地道:“不拿你怎樣,現在你的仇報了,你滿意了麼?”
王定不料趙啞巴隻是淡淡地問了這麼一句,反倒怔住了,口中的血一股一股往外冒,卻還含混著自言自語:“我滿意了麼?我……我真……是、不、不知道呀!你……你你問我——我又、問誰?”誰字一出口,頭跟著一歪,眼光呆滯地看著天,死了。這人也是薑桂之性,老而彌甚,明明傷得重了,竟硬是隻有最後一句話他才實在是接不上氣再也撐不住了這才結巴斷續了起來,借著房內的昏光,人都看見王定眼雖大大地張著,卻不是死不瞑目的不甘心,眼裡竟是死灰色的茫然,像是什麼事死都沒有弄明白一般。
眾人看著王定的屍體,怔怔地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心裡說恨不是恨,說氣不是氣,既不是難受,卻也真就是難受,眾人心頭想要大哭卻又想要縱聲狂笑,更想要亂刀把王定的屍體剁成爛泥,明明心頭鬱結著悶氣,卻在心頭翻滾流轉,叫人再也捉摸不定,這樣想要發泄卻又無從渲泄的鬱氣抑意直是憋得眾人說不出話歎不出氣罵不出口打不出手,就連想要歎息,張著嘴也是半天歎不出來,如泥塑木雕一般誰也沒有去看誰,也沒有誰去看誰,這些人雖大睜著眼,卻全都隻是怔怔的發著怔,出神的出著神,什麼都沒看,什麼也都看不見了。
小孩餓了一天,沒吃東西,卻還是去打草回來要喂豬,實在是氣不過,順手拿手裡的鐮刀用刀尖一下紮進了長在那豬項上的豬腦袋上,那豬鬼叫著到處亂撞,小孩沒有防備,竟被那豬一頭撞得摔倒在地上,還一腳踏在他肚子上,小孩子痛得順手一刀劃進了那豬肚皮狠狠地一拉——小朋友拉的是刀,不是肚子,更他媽的不是屎,小孩拉刀刀拉肚子牽出了長在肚子裡的腸子肚子連那小孩自己都嚇呆了。
第五天吃藥和尚就被漕幫的孫立人親自送到了丐幫,吃藥和尚道:“我是來看病人的,不是來跟你們說話的,你們都不要說話最好。你們也不必謝我,向大俠在濟南救過成千上萬的百姓,他都沒有要人家謝他,我隻不過是救他一條命罷了,也更不敢要人謝我。”走直向衝天養病的那間房裡,看了看,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布包來,布包裡是一大包的銀針,吃藥和尚隔著衣裳在向衝天的身上按了按,眼都不轉去看那包針,隨手拈起一小撮,拇指一分那把針,飛快地紮在向衝天臉上脖子上手腕上小腹上,認穴之準,剌穴之快,直看得一幫點穴高手目瞪口呆。
但吃藥和尚天生就是怪脾氣,他既然不要人跟他說話,盧家仁眾人自然也就不敢輕易說話。
吃藥和尚一把針全都剌在向衝天的身上了,竟是連針數都一拿而就,不多不少剛好用完,一根都不多,也沒少拿一根,紮完了他就起身,問道:“漕幫的楚爺不是說有兩位病人麼?另一位在哪裡?”
燕震道:“承蒙先生下問,那位商兄已經作古了。”
吃藥和尚怔了怔,隨即就冷冷地道:“既然隻有一位病人,那我也省事了,我肯來這裡,也隻是為的給向大俠治病,其他的人麼?就是能免則免,也省些事。有地方睡覺麼?我要睡一會覺。”
長孫紅連忙道:“先生跟我來。”
長孫紅恭恭敬敬地引著吃藥和尚去自己的房裡睡下,見吃藥和尚睡起覺來竟是沾枕即著,還在發怔,吃藥和尚竟然已是打起了呼嚕來,長孫紅看得呆了半晌,悄悄地退出來,跟孫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