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基什麼時候都能睡著。他爸爸說:”弗蘭基，你睡得像根木頭。”弗蘭克說這話的時候，他總是把他的金發撩得亂七八糟。有時他會把弗蘭克扛在肩上，轉著圈，在房間裡飛跑。弗蘭克會大喊大叫，享受其中的每一刻。
尼克記得他父親身上的味道。比如萬寶路香煙和須後水。他仍然可以在任何特定的時刻從這個大腦的深處吸出這種氣味，並吸入這位偉人久已失去的芳香。好臭。沒有什麼能比得上一個好人的氣味和臭味。
男孩們上床睡覺後，瑪麗薩會關掉電視，讀一本書。她的雙腿卷曲在下麵，用手指纏繞著她又長又黑的夏威夷頭發。尼克會偷偷溜出去，在拐角處登峰造極。
”我看見你了，妮可,”她說。”你這個小畜生回去睡覺吧。你父母馬上就要回來了。”
正是她戲稱他為野獸的方式讓尼克知道，她並不真的相信他是野獸。他是瑪麗莎的野獸，而她是他的野獸。
”我渴了，怪物,”尼克會說。
”我想你現在已經把整個海洋都喝光了。這是第幾次了?”她說。她褐色的眼睛從書的頂端向外凝視。也許是《飄》。她把那本書讀了許多遍，書頁開始掉了下來。她會把零散的幾頁紙頁整理得井井有條，然後把它們放回封麵，從不錯過思嘉不像淑女的舉止，以及瑞德那種黝黑、放蕩的行為。如果她把整本書都背下來了，尼克也不會感到驚訝。
他一直想知道那本書的吸引力在哪裡。有一次，他和母親還有弗蘭克一起在公共圖書館，他把書從書架上拿下來，藏在一個角落裡，在母親來找他之前，他儘可能多地讀書。
這整件事都讓他著迷。他覺得斯佳麗很傻，他不明白為什麼瑪麗莎看起來那麼喜歡她。瑪麗薩一點也不像斯嘉麗。瑞德，從另一方麵來說，現在他是尼克可以支持的那種角色。他大膽而果斷。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果斷又有男子氣概。尼克想象著他昂首闊步，帶著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笑容，這讓女士們想要更多ー想要更多什麼？他不知道。他隻能想到更多的狂妄自大和更多的微笑。
一個微笑和一種狂妄自大，現在這是尼克可以做的事。有一天他在學校裡嘗試了一下。他八歲差不多九歲，瘋狂地愛上了索菲婭·庫克。哦，索菲亞，她有最黑的頭發，最黑的眼睛。她很聰明。她是班上最好的讀者。她的閱讀能力隻有四年級的水平。讀書的時候，她會收起書本，走進四年級的教室。有一天，尼克昂首闊步走到她麵前，對她微微一笑。
索菲婭看著他咯咯地笑,”你到底怎麼了，尼科·埃裡克森?”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到目前為止，他隻是利用了瑞德的微笑。他還沒說到瑞德要說的話，尼克又笑了，把巴特勒的每一分錢都投進去了。索菲婭又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尼克笑了起來，他們又笑又笑，笑得喘不過氣來，笑得忘了當初為什麼要笑。索菲亞被送上了四年級的閱讀課，而尼克則因擾亂課堂而被迫站在角落裡。
”兩次,”小尼克說。”我隻出來過兩次，瑪麗莎。”
”我的尼克，你知道至少有三個。好吧。快點,”她說。
尼克跑進廚房，用他能找到的最大的杯子斟滿，然後慢慢地從杯子裡喝了一小口。他知道自己是在碰運氣，也知道自己是在為父母的到來推波助瀾，他的父親看到他這麼晚還沒睡是不會高興的。他沒有喝完那杯酒。由於之前喝了兩大杯水，瑪麗莎的擔心在他的肚子裡翻騰著。他懶洋洋地走上床，經過瑪麗莎，走過走廊。他爬上床，又聽了聽弗蘭基的呼吸聲。
在成長和獨立過程中，最艱難的轉變就是學會在沒有弗蘭基呼吸的情況下睡覺。他會放慢自己的呼吸，跟上自己的步伐。十分鐘或十五分鐘後，前門打開了，尼克想象著一股巨大溫暖的微風，聞起來像他母親的頭發，他父親的須後水用它想象的重量包裹著他。他立刻感到疲倦了。
瑪麗薩有時候會睡在空著的臥室裡，然後尼克的爸爸會在早上帶她回去。有時候，他爸爸那天晚上會帶她回家。不管怎樣，他的母親會走進他們的房間，把弗蘭克總是踢掉的毯子放回到他身上。然後她會靠在尼克身上，吻他的太陽穴，梳理他的頭發，在他的四肢上沉沉地睡上一覺，最後就永遠睡不著了。
”晚安，我美麗的孩子,”她會說。她會走進她的房間，等待他們的父親跟著她進去，或者把瑪麗莎送回家。他在身後輕輕地關上門。尼克會聽到鎖卡嗒一聲。
瑪麗薩去世的那天和往常一樣，陽光燦爛。尼克那天早上醒來，就像他每天早上醒來一樣。他媽媽給他們做了煎餅，小心翼翼地把他們做成同樣大小的，以免孩子們爭吵。她抱怨說尼克和弗蘭克要把他們吃得傾家蕩產，或者她可能說了什麼兩條空心的腿。
瑪麗薩大學畢業回家籌備婚禮。這將是一場勝利的盛會。每個人都很興奮。這個家庭喜歡任何慶祝的理由。羅阿姨和媽媽那天要去買禮服，因為羅阿姨沒有找到合適的禮服，婚禮也隻有兩個星期六了。
弗蘭克和尼克在談論衝浪。看起來他們要麼在衝浪，要麼在談論那些日子的衝浪。
電話響了，老弗朗西斯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