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雪是個好溫柔的人。
就算是言之鑿鑿,冰言冷語,句句如刀。
就算是最開始在說葉楚的時候,語氣快要哭出來。
就算是一開始和洛陽下了那個虛無縹緲壓根不可能贏的賭注。
就算是,真的好想一句一句的說出真相,就這樣,立刻馬上轉身,成為過去的自己最為憧憬的人。
可她依舊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沉默著,如同冰雪一樣,卻又那麼溫柔,嘴唇緊閉著,注視著麵前的葉衡。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葉衡的聲音,像是從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口裡說出來的那樣,再也沒了任何的聲息,就像是說話的一瞬間,就抽離了這個葉家家主身上的全部力氣一樣。
“父親當年告訴我的時候,我的確吃驚……我沒想到父親竟然真的會殺人,而且……殺了人之後,竟然將這件事情放在心裡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逃出過它的煎熬。”
“他明知道房翠蘭是自己殺死的那個人的女兒,他明知道對方恨他入骨,他也明知道,對方一定要殺了他才肯罷休。”
“可他仍然放他進來,甚至極力促成了她和老三的婚事,他告訴我的時候,我都驚呆了。”
“但他要我保密,還說,他發現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放下這件事情,並且,犯了錯的人,受到懲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告訴我的那時候,就像是訣彆一樣。”
“我隱隱猜到了他想乾什麼,他或許是想自殺在房翠蘭麵前,不讓她繼續複仇下去,我當時死命的攔住了他,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他這才同意了我的請求。”
“他去當初的那座山住著,然後在那裡每天祈禱,不管是對上帝祈禱也好,對神明祈禱也好,還是對龍祈禱也好。”
“去祈禱,他心裡應當會好受一些。”
“我為他準備了彆墅,準備了他喜歡又念叨著的龍,為他準備了一切,他很不開心,他原本是想在山上建個小屋,每天自己種地種菜,蒸饅頭,乾活受苦,陪著那具枯骨。”
“我沒同意,但是他卻始終放不下,還說自己是罪人,一定要接受懲罰,他知道我建了那個密道,讓我把他關在裡麵,像是被關在籠子裡麵的動物一樣活著,對自己最好的朋友出手的人,不配稱為人,隻能像野獸一樣活著,那是他最愛念叨的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是最固執的人,能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已經是個奇跡了,而這也是因為我在兄弟之間最機靈,他最看重才告訴我的。”
“我想,如果他自己不能原諒自己,那麼是不是能讓當事人的女兒原諒他呢?”
“我沒去找房翠蘭,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同意,能做出那三件事情的她,絕不是那種輕易能原諒的人。”
“我想了個辦法,隻要找個和父親長的像的人就好了吧?這個人被我找到了,如你們所見,就是替身了,我給他很多很多的錢,拒絕不了的錢,我準備讓他死在房翠蘭麵前,絕了房翠蘭的念想,父親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情差點沒有打死我,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