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肉眼可見的疲憊,到了州城,不住衙門,而是在醉賓樓包了套房,拒絕溫州眾官員的拜訪,第一個召去問話的,竟是徐昀。
徐昀趕到醉賓樓,跟候在大堂不敢離開的呂方用眼神示意,然後微不察覺的頷首,撩起袍擺,匆匆上樓。
“朝奉消瘦了……”
徐昀開口先關心身體,擺明了沒有跟崔璟見外。
這算是簡單的投石問路,試試分開之後又重逢,兩人的感情有沒有變淡。
如果崔璟也不跟他見外的話,之後的事就好辦了。
崔璟笑道:“近來食不甘味,確實有些瘦了……還有,我現任秘書少監,中散大夫,以後不要叫朝奉了。”
這麼積極的回應,別說見外,似乎比在平陽時更親近了少許。
徐昀小吃一驚,知道崔璟受聖寵,可這升官的速度也有些太快了,忙道:“賀喜少監,從此蔭及子,命及妻,腰白金,服赤芾,可稱通貴了!”
中散大夫和秘書少監都是正五品,朝服為緋色,係金帶,有十銙。比起六品的深綠和七品的淺綠,怎麼看怎麼好看,真正步入大焱朝中層以上官員的行列,前程大好。
崔璟不以為意,道:“秘書省掌管圖書典籍,清閒職位而已,稱不上什麼通貴。倒是你在溫州不好好求學,搞出偌大的風波,短短月餘,連我在朝中也多次耳聞,究竟怎麼回事?”
這不是問罪,而是關心。
徐昀隱瞞了殺陰胡生以及跟太平教的交易,其他事無巨細,將前前後後的因果告知崔璟。
“並非我要生事,而是被逼無奈反擊。誰成想普普通通的商賈,背後竟然勾連如此之深……”
崔璟歎道:“也不知該誇你運道好,還是說你倒黴。個中凶險,自不必提,稍有疏忽,就是身死燈滅的下場。你能左右騰挪,硬生生走出一條活路,了不起!”
“僥幸!”
寒暄結束,徐昀步入正題,道:“少監此來溫州,是為了血書投匭?”
“嗯!”
崔璟揉了揉額頭,雙目血絲密布,略帶譏嘲的道:“畢竟搞血書這套老把戲,很能調動禦史台那些烏嘴雀的情緒。”
禦史台因為烏鴉多,又叫烏台,禦史們一個個的牙尖嘴利,被戲稱為烏嘴雀。
“那,官家的意思?”
“官家自然體諒你們的用心,可你們處事不密,鬨成現在這個樣子,官家還能說什麼?禦史台都是不怕事大的,急起來能吐官家滿臉的吐沫星子,嚴誠不過正四品提刑官,呂方不過正六品知州,那還不是給撕碎了?”
徐昀連聲稱是,道:“都怪我得罪了那蘇傑,他小人心性,不知從哪聽的風言風語,就敢血書投匭,把局麵搞的難以收拾,還累及少監辛苦這一趟,實在該死。”
崔璟對徐昀勇於承擔責任的態度很是欣慰,道:“你也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該誰的責任,誰來承擔,實心用事者,朝廷必不負之。”
徐昀心頭大定,有崔璟這個話,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兩人又說了會話,崔璟對整件事有了通盤的把握,徐昀小心翼翼的道:“呂大人還在下麵等著少監召見……”
崔璟笑道:“給你一個麵子,讓他上來吧。”
呂方看到徐昀下樓,慌忙迎過去,崔璟避而不見,讓他有些忐忑不安。
“呂大人,崔少監讓你上去。”
師門沒有拜錯,還是徐昀有辦法。
呂方低聲道:“少監心情如何?”
“如實稟告就是,少監並非不通世事,吹毛求疵之人。”
呂方聽懂了徐昀的暗示,吐出口濁氣,腳步逐漸變得沉穩起來。
崔璟在醉賓樓住了四日,見過徐昀、呂方之後,又分批見了司理參軍、州鎮兵劉指揮等官員,還有負責審訊的胥吏、元寶穀之戰的兵士和曲雲竹、魏乙宗、沈謙等相關人等,最後約見的蘇傑。
跟蘇傑談了什麼,沒人知道,但是蘇傑離開醉賓樓時興奮莫名,被門檻絆倒摔了一跤,跌破鼻子,也不擦拭,就那麼淌著血走了一路。
到了第五日,嚴誠帶著錦體社的主要人犯抵達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