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螢揮舞鼓槌,一下下敲擊鼓麵,鼓聲如巨獸奔騰,每一聲都仿若響在人心深處,有節奏地操控著心跳,帶來最原始的震撼。
鼓槌帶著殘影,流蘇翻飛起舞,鼓聲陣陣,似沙場的嘶吼,似地底的咆哮,似巨獸的狂歡,似遠古的呼喚。
冷螢隨著鼓聲的節奏擺動,人鼓合一,融為一體。
石番岔開雙腿,呈半蹲的姿勢,雙臂架在膝蓋上,交錯踏步,以最原始的舞姿,站在阿朵一側,以最淩厲的目光,凝視著阿朵。
片刻後,阿朵緩緩扭過頭,神情呆滯地看向石番,肩頭隨著鼓點節奏微微顫動,好似身心被猛烈的鼓聲感染,也好似靈魂被震撼。
“哈!”
石番怒吼一聲,微微躬身站起,開始繞著阿朵跳圈,舞姿笨拙,卻與鼓聲完美契合。
房間內的強叔也退出門去,將空間全部讓給石番。
石番一邊跳動,一邊將手中糯米拋灑向阿朵,口中有節奏地念著苗語秘咒。
讓人備受震撼的是,那些由石番拋灑出的糯米,落在阿朵身上時,竟然有絲絲白煙冒出,好似帶著高溫,在灼燒著看不見的汙穢之物。
阿朵麵露痛苦之色,但她始終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就像是被看不見的繩索束縛住,隻能徒勞地扭動身子,從喉嚨間擠出“嘶嘶”聲響,配上她臉上那濃厚又詭異的妝容,格外驚悚。
石番不知繞了幾圈,才將手中那一把糯米撒儘。
他來到阿朵麵前,雙指夾著符紙,低聲不知念叨了些什麼,忽見他雙眼瞪圓,“啪”地一下將符紙抵在了阿朵的額頭上。
阿朵仰頭一聲慘叫,而後身子如爛泥般癱軟,再無力氣支撐,竟雙眼一閉,向下滑倒。
石番忙上前一步,將阿朵扶住,並回頭衝冷螢大喊:“可以了!”
冷螢從沉浸狀態中醒來,她意猶未儘地看了看手中鼓槌,又輕輕敲了一下鼓皮,這才放下鼓槌退到一旁。
強叔趕緊衝進屋內:“阿番,這樣就可以了嗎?”
石番搖頭道:“應該還不行,隻是暫時給她鎮住了魂,想要完全治好她,還得從根源上著手。”
這時,有個麵色蒼白且行動遲緩的婦人被攙扶著走了過來,一見到昏迷在石番懷中的阿朵,哀嚎一聲,眼淚止不住地開始往外流,身體搖搖欲倒。
石番麵露不忍,如發誓般勸道:“強嬸,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朵兒姐的。”
強嬸一邊抹淚一邊哽咽道:“阿番,龍嬸走了,我們真的就隻能靠你了啊。阿朵她命怎麼就這麼不好,偏偏在龍嬸走這天,遇到這樣的事。”
石番想到婆婆的辭世,眼圈立刻就紅了,但他倔強地忍住了眼淚,正如他白天時那樣。
冷螢敲出的鼓聲實在太猛烈,驚醒了整個寨子的人。
強叔家門外,不知何時已經裡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
石番叮囑強叔和強嬸想辦法喂些清水給阿朵,然後便離開了,說是要回去查些東西,看看有沒有真正的破解之法。
此時,外麵的那些人看向石番的眼神都變了,除了同情之外,更添了敬畏。
或許,那個曾一直在龍婆庇護下的孩子,在這短短一天間,忽然就長大了。
可是,成長哪是一朝一夕的事?
當石番決定獨自去東北尋找金劍,踏入苗疆禁地尋找毒蟲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在為自己吐絲為繭。
而當龍婆在他懷中去世那一刻,繭破了,蝶也該成了。
冷螢看石番一路沉默不語,在眾人凝視中離去,於是衝程相儒使了個眼色,扛起苗鼓,也快速跟了過去,一路高昂著頭,像是剛獲得了戰爭勝利的勇士。
程相儒也趕緊跟了過去,卻被旁邊的人指指點點,都在小聲討論著他,說什麼這麼大個男人,還讓女子扛著鼓,實在太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