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合上電腦時，已經困得打哈欠了。幡然醒悟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她想叫小七回家了，卻才發現床上兩個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腦袋湊腦袋地睡著了。
而許黎川就坐在她旁邊看手機，不知道給誰發信息。他頭頂似乎也長了眼睛：“忙完了？”
“……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這麼久。”她語氣訕訕，真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許黎川收起手機，起身，語氣很自然，“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林染禮貌地婉拒了，她收拾好電腦，走到床邊，見小七睡得正香，她不忍心吵醒，彎身打算將人抱起來。卻被一隻微涼的手自後鬆鬆扣住了手腕。
“我來吧。”
許黎川抱起小七。他身形高大，懷抱也溫暖，和媽媽的不一樣。小七下意識地在他懷裡縮成一團，小手抓著他的衣服，無意識地喊了聲：“爸爸。”
病房裡極安靜，這一聲呢喃夢囈林染和許黎川都聽見了。
許黎川心頭仿佛小貓撓過，說不清的滋味，但並不反感。
倒是林染，尷尬得不行，不敢去看許黎川的臉色，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許黎川把小七抱下樓，放進了車後座。
林染感激地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許總。”
許黎川卻問：“住哪裡？”
“嗯？”林染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問這話的含義，鬼使神差地竟也報上了地址，“舟灣淨水公寓。”
“正好順路。”許黎川伸出手，“車鑰匙給我。你困成這樣開車不安全，我送你們回去。”
林染有些受寵若驚。
“不同了許總，這太麻煩你了。”
“我正好要去那附近辦點事。”
他話說到這份上，攤開的手也沒有收回的意思。林染隻好把車鑰匙交給他。
為了讓小七睡得舒服些，林染把整個後座留出來給小七躺著，她隻能坐在副駕駛位上。
半路無話。
許黎川專注開車。
林染透過車內後視鏡偷偷看了他一眼。
無可否認，這是個好看得攝人心魄的男人，比起電視上那個冷冰冰的形象，他本人更加出眾。
“林小姐……”許黎川忽然開口，林染像是偷看被抓包了一樣，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是。”
“冒昧問一句，小七的父親呢？”
這個問題實在唐突又冒昧。
林染頓了幾秒，才說：“我沒見過他。”
今天是她和許黎川第一次見麵，她實在不想把自己那混亂的過去告訴給一個隻比陌生人熟一點的男人。
許黎川聽出了她語氣裡刻意的疏離和冷淡。
他沒再繼續問下去，車開到了公寓樓下。
林染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許總。”
她萬萬沒想到，許黎川會順著她的話說：“林小姐既然覺得麻煩我了，那就請我吃頓飯當答謝吧。”
他語氣很平靜，半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林染摸不準許黎川的意思，說他想玩曖昧，但她並不覺得像許黎川這樣的男人缺少陪他玩曖昧的女人。
她一個帶著小孩的單親媽媽，實在沒有什麼優勢。
可如果他不是對她感興趣，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林染禮貌性地笑笑：“好，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請您吃飯。”
成年的客氣，就是婉拒了。她不信許黎川連這都不懂。
可……
“我明天晚上有空。”
林染：“……”
許黎川已經推門下車了，他拉開後座車門，將睡了一路的小七抱了出來。
意思很明顯，他打算送她上樓。
林染一個人拿著東西也實在不好抱小七，隻能在前麵帶路。
這是許黎川第一次進一個單親女人的家，公寓大概一百平左右，裝修得很講究，看得出主人品味不俗。
許黎川把小七放在床上，睡夢中的小女孩突然失去了溫暖的懷抱，下意識地伸手去抓。
軟軟的小手抓住了許黎川的大手，小七眼睛睜開了，沒睡醒的樣子：“你是我爸爸嗎？”
林染看見這一幕又尷尬又心疼。
雖說童言無忌，她也知道小七一直希望有個父親，可對一個已婚男人這樣實在是太彆扭了。
許黎川彎身摸了摸她的頭：“睡吧。”
“那你彆走。”小七的小手抓緊了一些，舍不得她，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望著他，滿是懇求。
許黎川心軟了。
“我不走。”
“你保證嗎？”
“我保證。”
林染眼眶微微發紅，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
她背靠著牆，工作的疲憊和對小七的愧疚這時候一起發難，她站不住了，滑座在地，頭埋進膝蓋裡，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許黎川哄小七睡著，帶上門離開了她的臥室，轉角卻看見林染蹲在牆角縮成一團。
肩膀在輕輕聳動著。
她在哭。
許黎川不知道為什麼，心臟狠狠地抽疼了一下。他走過去，伸出手想碰她，可右手手腕上那條紅繩喚醒了他的理智。
結發為夫妻……
這個女人，不是夏雲初，不是他結發的妻。
他對她，似乎關心得太過了些。
許黎川克製地收回手：“沒事吧？”
他嗓音低緩清冽，總是淡淡的，透出一股疏離的意味。
林染迅速抹掉臉上的水痕，抬起頭，衝他笑了一下：“沒事，謝謝你啊。”
她扶著牆站起來。
“要喝點什麼嗎？”
“黑咖啡。”許黎川應著，人走到沙發上坐下。
林染從廚房裡探出頭。
奶白色的小沙發容納許黎川這種身材的人，看起來有些憋屈了。
她抿唇笑了笑，說：“咖啡喝太多對身體不好，牛奶行嗎？”
許黎川頓了片刻：“好。”
溫熱的牛奶遞到了他手裡，林染注意到了許黎川手腕上的紅繩。
“這是？”
許黎川低頭看了眼：“是我太太替我編的，裡麵綁著她的頭發。她說這叫結發。”
379. 不是說要請我吃飯
林染有些羨慕：“你太太肯定很愛你。”
“嗯。”許黎川喝了口牛奶，溫熱的液體滑進胃裡，人似乎都跟著溫暖了兩分，他輕聲補充道，“我也很愛她。”
果然呢……
或許是因為他身邊沒碰過像自己的單親媽媽，所以對她一時興起，才熱情了些。
林染慶幸自己沒有自作多情。
牛奶喝完了，許黎川接了個電話，就起身告辭了。
林染送他到電梯口，看著男人修長挺拔的背影走進電梯，她心裡湧上幾絲莫名其妙的悵然若失感。
許黎川的確是那種很輕易就能讓女人心動的男人。
幸虧她拎得清。
林染回到家，意外地發現小七正站在門口等著她，鞋也沒穿，光著腳丫，一副要醒不醒的懵懂模樣。
“爸爸走了嗎？”
林染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那不是爸爸。”
“那是爸爸。”小七固執地說，“我覺得他就是我爸爸。他對我好，我們長得也像。”
“小七！”林染蹲下身和女兒平視，嚴肅地告訴她，“那位叔叔叫許黎川，小遲哥哥是他的兒子，他有自己的家庭，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亂叫知道嗎？”
小七忍著眼淚點頭：“為什麼他們都有爸爸？小七的爸爸……在哪裡？”
林染心裡酸澀，一把將女兒摟進懷裡。
“媽媽會找到他的，一定會的。”
許黎川說是要來這邊辦點事，不過是找個借口送這對母女回家而已。
他打了個電話讓小五來接他回醫院。
小五有些奇怪：“先生，你怎麼大半夜地跑這兒來了？”
“送一個女人和她的女兒。”
小五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女人？！”
許黎川閉目揉了揉太陽穴，也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為實在有點可笑。
小五見他不說話，也不敢多問，隻轉移了話題：“先生，現在是送您回家還是？”
“去泰和醫院。”
臨下車時，許黎川忽然開口吩咐：“小五，幫我查個人。”
許黎川回到病房時，床上的許遲還睡得正香，小手攥成拳頭，裡麵似乎還捏著什麼東西。
許黎川輕輕掰開他的手，抽出了裡麵的紙條，上麵是一串號碼，底下有歪歪扭扭的兩個小字。
林染。
很顯然是出自小七之手。
他啼笑皆非，這小丫頭倒還會留後手。也想起自己壓根沒問林染要過聯係方式。
一麵之緣，緣慳一麵。
其實也僅此而已，不然還能怎樣？
能怎樣？
第二天傍晚，林染剛剛忙完工作，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陌生號碼。
她遲疑了一瞬，隻怕是哪個她忘了儲存進通訊錄的客戶，還是接聽了。
“您好，我是林染。”
那頭傳來男人微沉的嗓音：“林小姐你好，我是許黎川。”
“……”林染說不清自己聽到他聲音那一刻的心情，除了意外，似乎還有那麼點高興。
林染能感覺到自己心跳明顯加速了，她強自鎮定。
“許總怎麼會有我的號碼？”
“是小七留下的。”
“……”
那個小丫頭真是……防不勝防。
“許總有事嗎？”
許黎川漫不經心地反問：“林小姐這麼健忘嗎？還是說，打算賴掉欠我的晚餐呢？”
他居然真的要她請那頓飯。
林染哭笑不得。
這許總為什麼還有如此幼稚的一麵？
“當然不會。許總既然這麼放不下這頓飯，不嫌棄的話，我請就是了。我現在過去找你。”
“不用。”許黎川淡淡道，“我在你公司門口。”
林染著實驚住了，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我……我馬上下來。”
Wanda珠寶公司在業內雖然小有名氣，可比起風華集團還是不值一提。再加上兩家沒有什麼業務往來，任誰也想不到許黎川會出現在公司門外。
許黎川低調地開了輛黑色路虎，人靠在車門邊，白襯衣黑色西褲，最簡單的裝束，穿在他身上卻說不出的好看，仿佛在拍畫報似的。
林染一出公司大門，第一眼就看見了他。
這麼打眼的男人，要看不見也實在挺難的。
她聽見旁邊路過的人在竊竊私語。
“哎，那個男人好帥啊！”
“像不像電視上那個總裁許黎川？”
“真挺像的，不過許黎川怎麼可能會來這兒啊……”
林染定了定心神，朝他走去。
許黎川紳士地替她拉開了車門。
“去吃什麼？”許黎川坐在駕駛座上，輕敲著方向盤，似乎在等林染發話。
林染一時間有些囧：“呃……許總想吃什麼？”
這幾年她忙著工作攢錢，沒去過什麼高檔的餐廳。而許黎川這個身家的人，帶他去吃大排檔好像不太合適吧？
“我做主？”許黎川微微挑眉。
“嗯。”林染下意識地捂上了錢包。
許黎川笑了：“彆緊張，不會讓你破產的。”
他驅車開上主乾道。
林染有些擔心小遲的情況。
“小遲他怎麼樣了？”
“接回去了。那點小傷，不必浪費資源。在家休息十天半個月就行。”許黎川輕描淡寫的口吻讓林染皺了皺眉。
“許總好像對自己兒子不太上心的樣子。”
他看了她一眼：“林小姐這是在教我怎麼管孩子嗎？”
這些年當慣了上位者，許黎川眼神裡自帶一股氣場。
林染卻不怵他。
“我不是在教你，我是心疼小孩罷了。許太太肯定很心疼吧？”
許黎川眼神黯了黯，盯著前方路麵，沒有搭腔。
林染以為自己說太多，惹到這位總裁了。但她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輕咬了下舌尖，也扭過頭去看窗外。車裡的氣氛冷了不少。
“她失蹤了。”許黎川緩緩開口。
林染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許太太她……她失蹤了？”
“嗯，五年了。”他口吻依然很淡，卻流露出壓抑的悲傷。
林染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五年……
五年……
這個數字在她腦海中盤旋不散。
她頭又開始疼起來了。
380. 她究竟是誰
許黎川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眉心微皺，迅速靠邊停車。
“怎麼了？”
“有水嗎？”林染疼得唇色發白。
許黎川車裡沒備水，他讓林染等一會兒，自己下車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瓶水回來。
林染低頭從包裡翻藥，但她疼得手直發抖，許黎川伸手替她將藥瓶拿出來。
“幾粒？”
“三……三粒。”
他到了三粒藥片放進她掌心，等林染把藥扔進嘴裡，他擰開水瓶蓋遞過去。
吃完藥，林染閉目休息了五分鐘，算是緩過來了。
“不好意思，我有時候發病就是這樣。”她衝許黎川蒼白地笑了笑，有些抱歉。
許黎川臉上沒有笑意：“你經常頭疼嗎？”
“其實最近這一年已經很少頭疼……”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就容易犯這個毛病。
許黎川看過藥瓶，那是神經性的止痛藥，治標不治本。他問：“去醫院檢查過嗎？”
林染苦笑：“剛開始沒錢，現在忙得沒時間。許總可能很難體會，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孩子過日子有多難。”
他的確體會不到，但他看得見。
林染在醫院的時候都帶著電腦在加班。
這個女人倒真是過得不容易。
確定林染無恙以後，許黎川繼續開車往前。
林染注意到四周的街景運來越冷清，但她沒有多想。像許黎川這樣的有錢人肯定知道一些她們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的好店。
一想到這兒，林染禁不住替自己的錢包哀悼了兩分鐘。
可她萬萬沒想到，車最後居然停在了一棟幽靜雅致的小彆墅門前。
而許遲正坐著輪椅在花園裡玩電腦。
一聽見動靜，他立馬抬起頭，興奮地喊了聲：“阿茶婆婆，老爸真的把人帶回來了！”
林染大囧。
許黎川已經替她拉開了車門，她隻能硬著頭皮下車。
“不是說去吃飯嗎？怎麼來你家了？”
“你不是讓我選地點嗎?”許黎川相當無辜。
“……”林染覺得自己是被他帶坑裡了，可現在走，擺明了不合適，再加上這地方也不能打車，她想走也走不了。
最後隻好跟著許黎川一塊進了院門。
小遲推著坐著輪椅屁顛顛地來迎她。
“小林阿姨，一天不見，你又漂亮了。”他仍然穿著昨天晚上她替他縫的襯衣。
林染彎身摸了摸他的頭：“你有傷，小心點，彆跑太快了。”
“嗯。”
小遲剛應完，一道慈愛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林小姐是吧？”林染抬起頭，看見的是個年過半百麵目和善的女人，衝她微笑著，“我是阿茶。”
小遲拉著阿茶的手補充道：“這是我阿茶婆婆。”
“您好。”林染禮貌性地笑笑。
阿茶對她說不上多熱情，但也絕對不至於冷淡。她打了個招呼，就去廚房備茶了。
林染跟著許黎川走進客廳，看見掛在牆上的全家福。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許黎川口中那個失蹤了五年的太太——夏雲初。
她很漂亮，依偎在許黎川身旁，郎才女貌，絕佳的一對璧人。她臉上洋溢著幸福，就連許黎川都在笑著，更不見絲毫冷漠氣息。
他們肯定十分相愛吧。
“你太太很美。”她由衷地說。
阿茶已經端了杯茶水從廚房出來，遞到林染手裡時，彆有意味地看了許黎川一眼：“先生和太太感情很好，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太太，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林染聰明敏銳，很清楚阿茶這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她多半是把她當成想那些想上位的女人了。
“阿茶……”林染想開口解釋兩句，卻被許黎川打斷了。
“阿茶，你收拾一下，陪小遲再去一趟醫院。羅嚴還有五分鐘就到。”
這擺明是要趕人。
阿茶氣得臉色有些發青，為失蹤的太太不平。但她到底沒有說什麼，臨走前看了林染一眼。
那一眼裡有警備，有警告。
仿佛她林染要是敢登堂入室，她就會拿著掃把將她打出去。
林染還是頭一次被人當小三看，有些哭笑不得。
而始作俑者還一副雲淡風輕地樣子。
“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許黎川朝廚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這是要讓她親自下廚。
林染如實說：“許總，我的廚藝很一般。”
也就能吃而已。
“我不介意。”
他都這麼說了，林染也沒有矯情，邁步走進廚房，戴上了圍裙，正要反手係上。許黎川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身後，輕輕撥開她的手，親自替她係好圍裙。
他低著頭，溫柔的呼吸噴薄在她後頸處，酥麻微癢。
林染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許黎川卻渾然不覺似的，就著這個曖昧的姿勢在她耳邊問：“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她幾乎是跳起來，和他拉開距離，臉熱的不像話，說話都結巴了。
“不……不用了。有需要我……我再叫你。”
許黎川勾了勾嘴角，並不勉強：“好。”
他並沒有上樓，坐在沙發上看書。
沒過十分鐘，廚房裡就探出個頭來。
“許總……”
許黎川放下手走過去，看見林染拿著菜刀，盯著水槽裡活蹦亂跳的魚，認命地歎氣：“這個我不行……”
許黎川挽起袖子，從她手裡接過菜刀，將魚撈出來就拍暈了，他動作乾脆利落地剃完魚鱗，回頭問她：“需要切嗎？”
“不用，我打算整條清蒸。”
“好。”
許黎川將魚腹部豁開一道口子，掏出內臟清洗乾淨後，把處理好的魚放進盤子裡。他擦了擦手準備離開，走出兩步，忽然駐步回過身。
“林染。”這還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
林染愣愣地抬起頭，有些茫然：“怎麼了？”
“你可以叫我許黎川，或者，叫我許先生。不要再叫我許總。”
“噢，好。”
稱呼而已，她並不在意。
許黎川從廚房出來，就去了二樓書房。
他拿起桌上那份資料。
上麵是林染的照片，和她近幾年的社會活動信息。
四年前，她帶著女兒來到雲城，沒有過去，沒有親人，更沒有朋友。
而且就連她林染這個身份，也是偷的。
真正的林染因為一場重病，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五年前……正好是夏雲初失蹤的日子。
如果她失蹤的時候，就有身孕了呢？
許黎川想到小七那張酷似自己的臉，閉了閉眼睛，心頭情緒複雜。
他捂住胸口，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
381. 林染就是夏雲初
如林染所言，她的確不太擅長廚藝，做出來幾個菜擺上桌也是勉強能吃而已。
但許黎川給麵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吃。
林染也習慣了他慣常的表情——沒有表情，兩人同一張桌吃飯，安靜得出奇。但她卻不覺得尷尬，相反有另外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感。
她覺得很舒服。
這幾年追她的男人不是沒有，這其中最執著，最不令她反感的是她的頂頭上司，公司的總經理付南青。
但和他一塊吃飯遠沒有這樣舒服。
付南青會主動找話題，幽默風趣地跟她聊天。
就這樣，居然抵不過許黎川的一言不發。
林染覺得自己很危險。
她似乎在滑向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鬼使神差地抬頭看了眼掛在對麵牆上的全家福。
仿佛夏雲初也在看著她。
她突然坐立難安，放下了筷子，及時懸崖勒馬。
“許先生，欠你的這頓飯我也還了。我該走了。”
許黎川看得出她的窘迫，他甚至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有些事情沒有論斷，不能操之過急。
他微微一笑：“林小姐晚上還有約？”
林染剛想開口，一通電話先鑽了進來，想什麼來什麼，居然就是付南青。
他前陣子去外地出差了，今天回來。
“阿染，晚上有時間嗎？一塊看個電影如何？”
工作上付南青是她的伯樂，生活裡撇開追求不說，兩人也算的上好友，付南青對她的稱呼也很親昵，但林染給他的備注仍然是付經理。
“好。”林染一口答應下來，她甚至感激付南青這一通及時雨般的電話。
林染問清時間地點後，掛了電話，有些抱歉地對許黎川說：“許先生，我得走了。”
許黎川抽了張麵巾紙擦了擦嘴角，不慌不忙地起身：“這裡不方便打車，約在環球影院是嗎？我送你過去。”
這下輪到林染愣住了。
這許黎川對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真對她有興趣，為什麼會這麼淡定地送她去跟彆的男人約會？
難道是她自作多情？
林染糊塗了。
等她從這些糾結的心境裡抽身，發現自己人已經坐在車上了。許黎川一邊開車一邊淡淡道：“下次過來，我請林小姐嘗嘗我的手藝。”
還有下次？
林染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本想拒絕，可嘴巴仿佛不是自己：“許先生還會做飯？”
“會。”許黎川看了她一眼，“我太太失蹤的這幾年，我進步很快。”
他太太……
林染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子，被這個隻見過兩麵的男人隨意操控。
“許先生既然這麼愛許太太，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找到她。”
“謝謝。”
他覺得，他似乎已經找到了。
接下來又是一路無話，車停在了影院門外。林染卻沒有立即下車，她不是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
更令她害怕的是，她對許黎川的情緒很複雜。她好像……拒絕不了他。
“許先生，上次在醫院你幫我，我很感激。你要的那頓飯我也還給你了。以後如果沒有必要，我們不要再見了吧。”
許黎川似乎並不意外她會說出這番話，他靜靜看著她，似笑非笑：“你怕見到我？怎麼，林小姐怕自己喜歡上我嗎？”
她皺了皺眉：“許先生你會不會太自戀了？”
耳根卻不爭氣的紅了。
她的確有這個擔憂，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已經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許黎川輕笑，瞥了眼窗外，看見一個落單的男人站在影院門口，正拿著手機左顧右盼。
“林小姐的約會對象還在等你。”他語氣揶揄，倏地湊近，“祝你們這場電影看得愉快。”
林染後背貼在座椅上，整個人都僵住了，呼吸間滿是許黎川的氣息。她居然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臉紅得不成樣子：“你……你乾嘛？”
隻聽“哢噠”一聲，她胸前的安全帶鬆開了。
“替你解安全帶。”許黎川望進她眼底，“不然你以為我想乾嗎？吻你嗎？”
林染猛地推開他，逃似地衝下了車。
許黎川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頭笑了笑。
去見彆的男人，和彆的男人看場電影，無所謂。
他愛上的女人自然有她美好的地方，值得其他男人追求，但她會回到他身邊。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而在此之前，許黎川要搞清楚她消失的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整場電影看下來，林染都心不在焉，兩眼盯著屏幕，思緒卻飛出了十萬八千裡。
滿腦子都是許黎川那張突然湊近的臉。
這男人和電視上完全是兩個人！
看上去一本正經的禁欲係，實際上就是個臭流氓！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罵出聲：“臭流氓！”
付南青此時覺得氣氛正好，躍躍欲試地伸出手打算去牽她，突然聽見這一句，他愣了愣，被嚇得趕緊縮回了手。
“阿染……”他有些無措地正想解釋。
卻發現林染壓根沒注意到他。
付南青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失落，她人在他身邊，心思卻不在這裡。
她口裡的罵的那個臭流氓，無論是誰，付南青都得承認，他有點羨慕。
許黎川回到家時，阿茶也已經帶著換好藥的許遲回來了。
她正在收拾餐桌，看見許黎川回來，客氣地叫了聲：“先生。”
語氣裡多少有點不高興的意思。
無論多大的女人生氣起來都是一個樣子。
許黎川無奈地笑了笑，上前，也不多說什麼，給阿茶打下手。替她把碗筷收進水槽裡。
“先生。”阿茶終於先沉不住氣了，“你真喜歡那個林小姐？”
許黎川沒有正麵回答：“小遲很喜歡她。”
“……”阿茶被噎了一下，想到失蹤的太太，心裡難過，“那太太呢？太太要是回來了……”
“她已經回來了。”
“……”阿茶愣住，沒聽清似的，“什麼？！”
382. 心動
許黎川擦乾手，回身看著阿茶，一字一字地重複了一遍：“她回來了。林染就是夏雲初。”
“怎麼可能……”阿茶捂住嘴，驚訝又高興，更多是難以置信，“先生你確定嗎？”
“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認出她。”
他愛的不是那一張臉，而是那個人。
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夏雲初。
隻屬於他的夏雲初。
阿茶欣喜不已，又有些糾結：“不是說那個林小姐有個孩子嗎？”
“如果我沒猜錯，那是我的女兒。”
血脈相連的感情騙不了人。
第一眼見到小七時，許黎川就有股親近感。小七叫他爸爸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有一陣酥麻的電流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當然，許黎川也做準備好接受最壞的結果。
“就算不是，也沒關係。隻要是她的孩子，我不介意。”
五年的時間太漫長。
足以發生很多事。
她失去了記憶，失去了那張臉，或許也吃了很多苦頭。
他不在她身邊，沒有保護好她，又有什麼資格責怪她？
阿茶眼圈通紅：“我可憐的太太啊……”
“小林阿姨就是我媽媽？”廚房門外傳來小遲震驚的聲音。
他本來是想來喝杯水，沒想到卻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內容讓著實震撼了許遲那顆幼小的心臟。
許黎川快步走到他跟前，想解釋：“小遲……”
豈料這個臭小子卻一把摟住他，興奮地叫著：“我有媽媽了！我就知道我媽媽會回來！”
許黎川微微一怔，將人從自己身上扒下來，有些好笑。
“你沒什麼想問的？”
“有，為什麼她和照片上長得不一樣？為什麼她不記得我？為什麼她不喜歡你？”
“……”許黎川被最後一個問題噎住了，微眯起眼睛，“她不喜歡我？”
許遲知道自己踩老爸雷區了，縮了縮脖子，趕緊轉移話題：“為什麼小林阿姨和媽媽長得不一樣？”
“這些事我會查清楚。在此之前，你彆惹亂子。”許黎川低聲警告。
“放心好啦。”小遲笑眯眯地保證，“老爸我一定超級乖的！”
等背過身，在許黎川看不到的地方，小遲坐墊下麵的手機，飛快地給他的小七妹妹發了條短信。
“小七妹妹，你想不想讓我爸爸也當你的爸爸？”
看完電影出來，時間還早。
付南青和林染沿著路邊散步。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說的大多是工作上的事。
“阿染，你是不是不喜歡那部電影？”付南青終於將話題扯回了當下。
林染微愣，下意識地回：“沒有啊。”
其實她壓根不記得電影內容了。
付南青苦笑：“那你就是心不在這兒了。我不過出差一個星期，就被彆人鑽了空子。”
林染連忙否認：“你在胡說什麼呢？哪有彆的人？”
“那就是說，我還有機會？”付南青眼睛亮了亮。
林染避開他的視線，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其實理智分析，付南青是她目前能有的最好的選擇了。他人也很不錯，對她和小七都非常好，而且他從來不打聽她的過去。加上出身書香門第，付南青家教良好，也事事尊重她，這點讓林染很舒服。
雖然她對付南青沒有心動的感覺，可這幾年她對其他男人更沒有。如果……如果不是許黎川橫空出現的話，她想自己哪天說不定會被付南青打動，或許會答應和他試試。
可哪有如果？
她看著付南青的時候，腦海裡會不自覺地浮現出另一張臉。
林染頭有點疼，但還有一種更加難以言喻的感覺來自心臟。
一想到許黎川，她居然會心跳加速。
如同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對不起。”林染避開了付南青灼熱的目光，低聲說，“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合適的。”
付南青眼底的光瞬間熄滅了。
他苦澀地笑了笑，神態落寞：“我能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今天送你來的是他嗎？”
他隻看見了那輛車，卻沒看到車的人。
林染抿了抿嘴唇，想否認，但到底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
“我知道了。”付南青從頭到尾都維持了他的風度，“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他不是合適的人，我也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我。”
無論喜歡與否，眼前這個男人的氣度的確打動了林染。這樣一個人，能結交當朋友也很不賴。
林染由衷地說：“謝謝你南青，能認識你，我真的非常高興。”
“彆說得這麼官方。”付南青故作輕鬆地玩笑道，“也不準給我發好人卡。我們認識四年了，我退一步也該是你的娘家人。”
他張開雙手：“最後要一個擁抱，林小姐賞臉嗎？”
林染噗嗤一聲笑了，大大方方地張開手，抱住他。
一個感動的，無關情愛的擁抱。
“笛笛——”刺耳的車笛聲像一把鍘刀一樣切了過來。
林染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得眼前強光閃過，刺得她睜不開眼。
一輛黑色的跑車風馳電掣地呼嘯而來。
付南青眼疾手快地將她護在身後，車身幾乎是擦著他們飛過去的，淩厲至極。
“怎麼開車的？”修養好如付南青也禁不住皺了眉。
馬路上這麼寬，那輛超跑幾乎開到了人行道。
“沒事吧？”他低頭去看林染的情況，卻發現她臉色蒼白得緊。
他以為她是被嚇住了，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可能是哪個富二代喝多了在飆車吧。彆怕。”
林染渾身止不住地戰栗。
當那輛跑車從眼前滑過的瞬間，車窗放下來，她看見了一雙眼睛……一雙冷冽的桃花眼。
終於……他還是找來了嗎？！
“阿染！”付南青的聲音加重了兩分，終於喚回了林染的魂魄。
她抓著付南青的手臂，竭力冷靜下來：“我想回家。”
“我送你。”
“不……不用了。”林染斷然拒絕，如果真的是他找來了，付南青和她在一塊隻會有危險。
付南青拗不過她，最後隻能把這次出差回來給小七帶的禮物交給她。
林染就提著東西獨自去坐地鐵回了家。
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膽地，深怕那個人突然出現一把抓住她，把她拖回去。
383. 你個臭流氓
這幾年雲泊是林染的噩夢。
她夢到過好幾次，他來找她，重新將她抓回那座與世隔絕的小樓。
雲泊知道所有真相，可她害怕那個男人。
她寧願不要過去，也不想再和那個男人有任何交集。
林染回到家，小七已經被張嫂哄睡下了。她把付南青的禮物放在她床頭，是她一直想要的哈利波特人偶。
林染蹲在床邊，凝視著熟睡的女兒，那顆不安恐懼的心慢慢平定下來。她溫柔地撫摸著女兒臉。
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保護好小七，她是她的命。
為母則剛的意義，隻有當了母親的人才會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