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主見兒子紈絝非常,本就異常生氣,又見他房裡出來一個女人,更加氣憤。正待發作,沒有想到天空中果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老城主本就迷信,一見之下對胭脂甚為欽佩,寬赦了兒子的罪過,後來又打聽到胭脂正是最近城內外被人廣為傳誦的神女,將她奉為上賓。
老城主身邊原來的異修之士對胭脂百般看不順眼,常常借故整她,幸而,每一次都有少城主出現在她身邊,幫她遮風擋雨。當他再次將她冰涼的赤足握進懷裡時,她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淪陷。騙吃騙喝的小孤女得到這一家蔭庇,安然在此留了下來。
終於有一天,老城主病入膏肓,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電閃雷鳴,異修之士和少城主一起挖開了一座墳墓。當他抱著那副纖弱的骨架,臉上露出痛惜之色時走出來的時候,胭脂終於明白了什麼——
少城主的心愛之人被老城主以修煉為名害死,又以修煉為名將其屍骨埋於特定方位。這些年來,少城主安插了異修之士在老城主身邊,隻是為了找到心愛之人的骨骸,幫她重生!而重生需要的條件,則是出生時辰相符的胭脂的血肉。
原來初次相遇並不是什麼偶然,一切都是少城主的刻意為之,有意接近。他給的愛護,從頭至尾不過是一場虛情假意。
胭脂含淚問他:“你知不知道,助人重生,違反輪回,將遭天譴,將受烈火焚身之苦?”
“我知。”
“那你知不知道,重生之人,隻是一具沒有思想隻有軀殼的怪物?”
“我知。”那是他的執念,無可更改。
胭脂苦笑,將一身血肉儘數給予他。回報他這些年給的所有溫柔,回報他這些年給予的全部家的溫暖。
而她則一步步走向荒野的雪地,至死也再沒有看過他一眼。
少城主幡然醒悟,追向雪地,卻再也找不見胭脂的蹤影。他的心愛之人重生,他的心卻已經隨著胭脂死去。
老城主暴斃之後,少城主接任。
接任大典上,天顯異象,上天的懲罰終於到來,卻不僅是隻針對少城主一人,而是針對全城無辜的百姓。少城主虔誠跪拜,懇求自己以身代罰,願受永世不得超生之過。胭脂離開的那一天,他已心死,如若無她,縱然活著,縱然輪回又有何歡。
可是天譴怎能因為凡人的請求就有所改變,他的懇求根本毫無用處。全城陷入慌亂之中。
突然,大火之中出現一個女孩子的纖弱身影,她含淚閉目,以身受這烈火焚身之苦,化解了全城百姓的災難。
從此全城受神隱蔽,世世代代不懈不止。
原來最終的真相隻在這裡,胭脂是真正的神女,並不是無依無靠騙吃騙喝的裝神弄鬼之人。她早就愛上了少城主,知他會為了心愛之人違反輪回,才會刻意接近他,一心想要扳正他的錯誤想法,可是最終,她的努力失敗了。
她完成了他心中的執念,以身代替了他該受的懲罰,卻成為了他此後一生的執念。
大雪封頂的山頭,有一人終日徘徊在雪地之上,追尋他心中的那抹削弱的身影,卻終生未得。
少城主扶蘇,城之明主,輕袍緩帶,美如明珠,受萬民愛戴。終生未娶。
蘇剪瞳複述了一遍,再次落淚。沈臨溪是沒有談過戀愛的人,景楊是感情內斂不外放的人,他們合寫一個這樣的故事,儘能將感情之中毫無保留的付出和刻骨銘心的愛刻畫到這種程度,也讓蘇剪瞳感歎不已。
她也大約知道最近的大熒幕上由於前兩年的推動,大家一窩蜂的拍青春勵誌電影和寫實派電影,這兩年已經有下滑的趨勢。這兩年跟風拍攝《蘇橋街少年記事簿》這樣的青春疼痛片也成了陌路。沈臨溪在這方麵的洞察力和市場觀察力的非常強悍的,預知一個類型已經走到差不多的時候,再跟下去雖然可以混口飯吃,但顯然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始終是走在前麵,引導一個類型。電影的拍攝周期一般比電視劇要長,也要精細。
這個片子的故事很討巧,人物性格也很討巧,這樣架空的環境也容易處理。這個故事某種程度上將人物的形象故意臉譜化了,和《蘇橋街少年記事簿》專注刻畫人物性格、反應社會變化的細致入微相比,這部電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故事本身上。人們對於故事的胃口是饕餮的,好的故事比什麼都重要。拍出來的話,肯定會是市場上的一個驚喜。
蘇剪瞳拿著劇本愛不釋手。
安然在一旁說:“瞳瞳,這個女孩子付出了這麼多,卻最終什麼都沒有得到,會不會太傻了點啊?”
“有的人喜歡什麼就一定要得到什麼,付出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有的人,卻更願意為相愛的人付出,哪怕沒有一丁點回報。”
“那我們做哪一種人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