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言出口道:“爺爺,恕我冒昧地問一句,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王孟陷入了沉思裡,道:“現在說來給你們聽,也無妨了。當年方覺、我、沈霍和齊浩天幾個都是將近而立之年,逐步的成長為家裡的主心骨,我們幾家家裡的生意都是有關聯的,那個時候,大多數人都是白道黑道生意都做,白道建立名聲,黑道真正賺錢,賺來的錢在白道洗一洗就合法了。沈家在沈霍上一輩就退出這個泥潭,洗白得差不多了。他們看出這個世界的大形勢,以後黑道生意會越來越難,而社會上其他的很多行業卻大有可為。沈霍和我交情深,也屢次跟我說這個事情。我那個時候,正和王哲爭家業爭得厲害,怎麼可能放棄最賺錢的行當?不想,蘿拉當時懷孕了,她苦苦求我金盆洗手,好幾次都哭得差點小產。我為了這個家和孩子考慮,終於決定乾完最後一票,洗手收山,跟著沈家一起做彆的生意。但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是如此,你進來容易,你要出去非常非常難,何況這個世界,也有利益階層的,你退出,就相當於觸犯了這個利益階層的利益,與他們為敵。當時沈家出去,可是花了足足一代人的代價和幾乎大半個沈家的家業,壯士割腕,傷痛不可謂不深。”
蘇剪瞳和沈暮言聽他說得情緒激昂,不敢打斷他。
“方覺和齊浩天沒有如此決心,也不想出去,畢竟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風險雖大,利益也是十足的豐厚的。他們甚至怕我退出影響他們的利益,在我父親和王哲麵前屢次挑撥我和沈霍的關係。我最後那一票的時候,說好乾完就脫離王家,帶著蘿拉出走,沈霍來接應我。但是當時正在我進行最後的交易的時候,警方出動了大批的人過來圍剿了我的人。我當時帶著懷孕的蘿拉,在手下的掩護下極力逃脫了出來。逃脫出的時候正遇上沈霍,我當時也以為是他告的密,那個時候都是年輕氣盛,幾句話不和,就和他拔槍相向。正在不可開交的時候,方覺和齊浩天出現,我如遇救星,沒有想到,最後朝我和蘿拉開槍的人,竟然是方覺和齊浩天……當時他們卻沒有為難沈霍,我在暈倒前,大約聽到一些,說沈霍背後也有某個利益階層撐腰,導致他們不敢為難沈霍。但是當時我早已悔之晚矣,沈霍察覺到我沒有呼吸,以為我死了,將我帶到山上命人挖個坑埋了,我當時已經毫無知覺也無呼吸。醒來的時候,我的身體被幾隻野狗銜到了離事發地點好幾公裡外的地方,我醒來的時候也毫無記憶了。”
“這些年,我就在那河對麵的遙遠的小山村裡住了下來,一個孤寡獵戶收留了我,教我打獵的知識,我的記憶是在十五年前恢複的。恢複後我才得知,全部的人都以為我和蘿拉已經死了,王家也整個搬離了,沈家現在做的都是正道上的生意,已經是龍頭企業了。而沈家和方家毫無交情,和齊家倒是有生意往來……我猜想,大概是當時他們對我和蘿拉下毒手的時候,沈霍阻止,齊浩天沒有忍心再開槍,一槍射向了泥地,而方覺卻連朝我和蘿拉開槍——沈霍大約覺得齊浩天還有點良心未泯,方覺已經無可救藥了吧!”
“恢複記憶,就是在那次橫渡這條河回去的時候。那個時候,村子裡的獵戶都喜歡帶著城裡那些喜歡狩獵的有錢少爺們來這裡狩獵。多年來,已經將這裡的凶猛動物都打得差不多了。那些少爺們喜歡帶著軍用槍,高談闊論,真正麵對獵物的時候,槍不如獵人的經驗和天生的敏銳來得有作用!那個少爺拿著槍被老虎嚇傻了的時候,是我用獵刀救下了他。過河的時候,他想帶著老虎一起回去,反倒扔下了我。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扔下河撞上了石頭恢複記憶的。恢複記憶後,我在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和村裡往返過兩次,一次是去查知以往的人和事,一次是收養我的獵人托夢給我他的墳被淹了求我幫他重新修墳。我從當年的報紙上得知蘿拉也去向不明,以為她早已和肚子裡的孩子離世了,心中痛苦內疚,要不是我一直堅持,她可能就會沒事。若是我早點收手,她也不會因此離世。我生無可戀,就在這裡住了下來。大約是國家將這裡已經列為自然保護區,所以這麼多年,我竟然連來狩獵的人也再也沒有見到過一個。我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在這裡,沒有想到會見到你們……瞳瞳。”
他伸出蒼老得樹皮一樣的手,摩挲在蘇剪瞳的臉上。蘇剪瞳早已淚流滿麵,哭道:“爺爺!”撲進他的懷裡。
他抱著蘇剪瞳,說道:“現在這個社會,我想早年那些黑道上的生意,已經成為了不齒之秘吧。沈霍一直不願意說出更多的真相,有出於不想幾家又重新挑起紛爭的想法考慮,可能也有一旦說出往日的事情,對每家的聲名都有影響的考慮。十幾年前的報紙上,那些企業家和企業就已經非常看重名聲和知名度了。”
沈暮言點頭說:“我想也是。所以父親才會極力隱忍,當時我以為他是不想失去大兒子所以不說出這件事情,現在看來,還有這麼多隱藏的真相。齊家大約已經收手了,方家至少販毒的活動一直都還在。齊家和方家反目,外界都以為是齊淑惠和方未華感情不和,內裡肯定也與這件事情,和雙方對未來的打算不一致有關係。”
王孟拍了拍沈暮言的肩膀,“可惜沈霍那小子,倒比我還死得早。我現在有兒子,有孫女,還有一個小重孫,倒不是那麼想死了!”
蘇剪瞳哭道:“爺爺,這次你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吧!爸爸一定非常非常想你,我也很舍不得你!”
“我……”王孟正要說什麼,蘇剪瞳打斷他說:“你不出去我也就不出去了!”
“那我就留下你們小兩口陪著我在這裡養老!”王孟說,隨即笑道,“怎麼可能?我肯定是要陪你們一起出去的。你們要知道,這山林難走,那河道更加難行,隻有經驗最老道的獵人才能順利的進出。你們能找到我這個地方,也是老天爺冥冥之中開了眼!讓我最後不至於遺憾而終!”
不過,內心裡他還是讚賞沈暮言的,讚賞他在這叢林裡一直護著蘇剪瞳,將蘇剪瞳居然能帶到這麼近的地方來,平時沈暮言和蘇剪瞳相處的一點一滴,他也看在眼裡,冷眼觀察了十幾天。雖然他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沈暮言的力氣小了點——他老人家真的沒有想過,他可是在這山林裡獨居了十幾年一拳能打死一頭牛的力氣,沈暮言再怎麼樣也是生活在城市裡雖然練過拳但是沒有真正打過拳的,兩者怎麼能有可比性!
“你老能回去,很多事情都能真正的定下來了。”沈暮言由衷地說。
“沒有想到我當年的事情,給你們這些小孩帶來這麼多的影響。”王孟感歎說。
三個人經曆過這麼大的事情,又說了好一會兒彆的細枝末節的事情,將這些年來的種種能想得到的說得出的都講了一遍。王孟看著蘇剪瞳,簡直越看越看不夠,朗聲說:“你彆說,這眼睛還真有蘿拉當年的樣子。蘿拉小提琴拉得好,你們都學著了,都學著了。好,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