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宋陽崖此時開口道:“一路上舟車勞頓,現在已經這麼晚了,還是早些安排地方住下吧。”
話說這麼說的沒錯,但是這十幾個護衛,要安排在山莊之內,還真是一件難事。因著這望月山莊雖然是個莊子,但並未有外在收入,而且收的弟子也是不用交這學武的費用的,故雖然這宅子很大,但是其他的房間都是閒置的,上次還是宋玉兒及笙之時才稍稍收拾了一次,這兩個月過去,又逢著雨季,因此那些閒置的屋內是一片狼藉。
宋陽崖皺著眉頭表達了下這個問題,爾後有些無奈地看著祁乾元。師兄們一聽,頓時覺得自己台懶了。他們本來對著祁乾元這個六王爺是心有芥蒂的,因著他在自己師娘下葬當日竟然就來了一道聖旨就要強娶了自己的小師妹,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六王爺不僅身份尊貴為人儒雅俊美,看起來對小師妹倒是不錯的。而且看著小師妹的神情,好似是對著祁乾元已經情根深種了,所以他們此刻都在懊惱自己平日裡怎麼除了練武就是想著怎麼娶個像師娘那般賢惠的媳婦兒,這山莊中的客房,一間間的都沒有打掃。這下可好,本來想著師父不大與江湖中人來往的。可是現在!是他們的小時妹夫啊,堂堂毓國文成帝的六兒子,那平日裡見得用的自是不用說了。現在願意陪著小師妹回趟娘家已經是很不錯了,可是他們那客房滿地灰塵,甚至早早的有蜘蛛結了不少網,這是要丟人啊!
師兄們一陣頭痛,覺得這下要在小師妹夫麵前丟人了。隻是,丟他們的臉麵還不要緊。丟的是師父和小師妹的啊,若是那六王爺覺得山莊怠慢了他,回去之後對小師妹不好,這可全是他們的罪過!哎!
祁乾元看著一眾人古怪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我平日裡養著這些人也不是讓他們乾站在給外人看著威風的,去,你們幫著把客房打掃乾淨了去。”
這話說的不偏不倚,還挽回了山莊的麵子。師兄們點點頭,覺得小師妹夫還是挺會說話的,這話聽得他們舒坦極了。
那些護衛得了命令,也不敢違抗,甚至沒有人皺著眉頭覺得不該做這件事情。那些護衛整齊劃一的站在一起,爾後在大師兄的引導下朝著那客房去了。眾位師兄們覺得小師妹夫也不是看起來那麼繡花枕頭嘛,他們眼裡總覺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會太有能力,就是個繡花枕頭。咳咳,除了師父,好吧,還有小師弟……
宋陽崖也沒有表達任何不滿或者滿意,一張臉都是淡淡的。看著女兒長得越發美麗了,心內一陣感慨。看到宋玉兒的手還挽在自己臂間,他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如今嫁了人,怎麼還沒個正型?”說著便將宋玉兒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拿開了。他這麼做也不是為了刻意要與自己女兒保持距離,隻是如今女兒嫁了人,還是毓國的皇子,是萬萬不可再像以前那樣相處了。萬一落人口實,還是會為人詬病的,不如現在早早提醒了她。
宋玉兒見爹爹這般,心裡有些酸澀,但也知道爹爹是為了自己好,因此十分乖巧的站在了一邊。
宋陽崖看著一直含笑站在一邊,不怒自威的祁乾元。心裡有些說不上喜歡不喜歡這個女婿,若是喜歡,怕是這接受的過程太短了。想起自己已經過世的妻子,他心裡唏噓一番,爾後開口道:“站著這麼久了,隻顧著跟你寒暄,還沒有用過飯吧,爹爹讓你二師兄給你們做去。”
二師兄是山莊裡除了宋玉兒的娘親做飯做的比較好的了,現在她的娘親去了……也就剩下二師兄了。想起二師兄那有些發福的身子,宋玉兒不禁想道二師兄是不是邊做邊吃,要麼怎會變得這麼胖起來?
二師兄得了自己師父的命令,急忙去了廚房忙了起來。祁乾元本是想著製止的,不用這麼麻煩,後來就想起宋玉兒這麼久了沒有回到山莊,一定很想念山莊裡的一切,包括這熟悉的味道,因此便隨著二師兄去了,此時的他也沒發現,不僅自己寵溺的看著宋玉兒,還越來越遷就她了。
宋玉兒看著二師兄“形單影隻”的背影,師兄們也沒人自告奮勇去幫他,便對著冬梅和錦茵說了幾句,讓她們去廚房幫忙去了。
錦茵和冬梅聽完,也跟著追二師兄去了,她們怕去的晚了,會在這山莊裡迷了路,那到時候就丟人了。
其他的師兄們一看,眼睛都發亮了起來。二師兄已經是有家的人了,要那麼兩個水靈靈的姑娘跟著去,不是暴殄天物了嘛?早知道現在這樣,還不如他們也跟著去了。哎哎哎,這些師兄們都在心裡默默的歎了一口氣,想著自己現在這樣,什麼時候才能娶上媳婦兒呢!
莫紹文一個人默不吭聲的站在一旁,看著祁乾元毫不掩飾卻絲毫不顯得假的寵溺的看著宋玉兒。這個男子……想必心裡是有玉兒的吧。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說是不放心,其實是羨慕吧。羨慕他娶了玉兒,羨慕他可以這麼肆無忌憚的看著玉兒……隻是,若是玉兒嫁了自己,自己也能讓她這般開心嗎?莫紹文搖搖頭,他也不確定。
安排好了吃飯還有住宿的問題,師兄們幫著將祁乾元馬車上的東西卸了下來。卸著東西的時候,他們的眼睛都直了。那些東西裡沒有白花花的銀子,卻有著各種藥材,還有武器兵鋪,甚至還有近百斤臘肉。嘖嘖,小師妹夫真是太貼心了,知道他們想肉想的都瘋了,平日裡無事的時候隻好去後山抓隻野雞烤了吃。隻是時間久了,這野雞也愈發聰明了,他們費了半天功夫才能逮著一隻,隻是這一隻,幾十人分著吃,夠誰塞牙縫的呢?自從師娘走後,他們的日子是越發難過了。上街賣藝是在侮辱他們的功夫,而他們又都是貧寒家庭的孩子,學這武藝的初衷隻是不受人欺辱而已。現在他們倒真的不算是有什麼出路,也不能告訴師父,師父沒了師娘已經夠難受的了,怎麼能讓他老人家再為了這些瑣事煩心呢?
因此,這近百斤臘肉真是……無異於雪中送炭啊!
師兄們高高興興的將臘肉卸了下來,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是祁乾元過路之時,看見一家肉鋪,又想起探子回稟的關於望月山莊的情報,這才想著要帶些肉來。讓祁乾元看來,這近百斤臘肉根本不是問題,他本還計劃著讓那店家殺幾頭豬帶著來,可又想到現在正是伏暑天氣,怕是路上都要壞了,這才選了臘肉。現在看著宋玉兒這些師兄們高興的神情,祁乾元知道自己又猜對了一件事情。對於一些人,不代表給些銀兩,便是最大的賄賂。銀兩能買來的好感與衷心,往往不可靠。這得到的人心,才是重要的。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麵的客房也收拾好了,二師兄做的飯菜也好了,祁乾元一行人便跟著到了用飯的地方去了。其實平日裡師兄們都沒個講究,中午是一碗麵條,找個涼快的地方,蹲著就能吃起來。晚上是饅頭稀飯大白菜,也是想在哪裡吃便在哪裡吃。可是現在不一樣,來了“大人物”,他們秉著小師妹的麵子就是自己的麵子,自從師娘走後就未在一起吃過飯的桌子,此時被他們擦的十分乾淨。祁乾元瞧著桌子一角還有些水漬的痕跡,不動聲色的笑了。
真是一群單純又良善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怪不得宋玉兒古靈精怪。
更加貼心的是,師兄們還派了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跑下山。愣是敲開了一家酒館的門,要買人家的酒。酒家打著哈欠十分不耐煩,但看著眼前之人肌肉爆滿,麵露猙獰,睡意立馬就消散了,忙不迭的賠著笑臉問他需要什麼。這位七師兄,年紀不過二十又二,但生的較為粗獷,看起來要霸氣一些,倒像應該是大師兄。七師兄擰著他的濃眉,偷偷的咽著口水,聞著這酒香。平日裡師父說飲酒會誤事,他們也覺得是如此,因此隻是偶爾才會小喝幾杯。隻是現在問著這滿屋子的酒氣……真是太香了……
被酒家的問話給拉回深思的七師兄急忙咳嗽一聲,擺出一副很懂的樣子,其實也還是十分猙獰,道:“你們這裡最好的酒是什麼?”
店家小心的看了麵前這位煞神,謹慎的開口道:“好的酒有花雕,女兒紅,竹葉青等等,客官您要什麼?”
花雕?沒聽說過,倒是個雅致的名字。七師兄在腦袋裡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這花雕名字雅致,應該是不錯的,便道:“花雕這酒怎麼賣?”
酒家見這人是要來買酒的,心裡的不安稍稍放了下去,道:“花雕一壇子十兩銀子。”
十兩?!七師兄彪悍的身形一晃,自己是許久沒下山還是怎麼?這酒都這麼貴了,平日裡喝的燒刀子不過才三文錢一碗,這一壇子都這麼貴?七師兄擰著眉毛,聲音有些低的問道:“怎麼會這麼貴,不能便宜些嗎?”
這本是好好的問著這麼一句話,但看著七師兄有些猙獰的臉,酒家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回答道:“這不算貴了,您要是要買,給您八兩銀子好了。您看這都這麼晚了,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也不容易,想著大爺您這麼晚來也不容易,真的不能再便宜了,八兩銀子?”說完,語氣還十分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八兩,八兩!還是很貴,七師兄摸摸荷包裡的五兩又十錢銀子,大手握成拳頭,重重的砸在酒家那桌上之上,悶聲道:“五兩又十錢銀子,不能再多了,你賣不賣?”
那拳頭與桌子的碰撞發出的聲響嚇了店家一跳,他心疼的看著自己那上好的梨花木做成的桌子,還好沒有出現裂痕。他揉揉自己肉疼的心,害怕的開口道:“好的,五兩銀子就是五兩銀子,算給大爺您個特彆優惠。”
七師兄順著店家指向的方向拿了那一壇子花雕,爾後將銀子放在桌子上,道:“五兩又十錢,就是五兩又十錢。”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