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去數了數那銀子,果然是五兩又十錢。將那十個銅板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酒家朝著七師兄離開的方向啐了一聲道:“窮鬼。”也不知道在彆扭什麼,還五兩十錢就是五兩十錢,窮鬼就是窮鬼。
再說這飯桌之上,隻有幾道小菜,但做的還算精美。見二師兄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嶽父也不說話,祁乾元微微一笑,伸出筷子夾了一片酸辣白菜,爾後抿抿唇,道:“味道不錯。”
二師兄這才鬆了一口氣,好像是醜媳婦兒見公婆一樣,他唯恐小師妹夫不喜歡自己做的菜。
剩下那在外麵的眾位師兄們這才也都鬆了一口氣,而那些護衛,也隻是在外麵角落尋了個位置,你拿個饅頭,我拿個大碗,大口的吃起飯來。
因著眾位師兄都是吃過飯的,因此他們都是安靜的在外麵等著。聞著這醇香的酒氣,都微微的咽了口水。聽老七說這酒值十兩銀子,他們不禁都咋舌起來。怪不得這麼香,原來是因著貴啊。恩……多吸幾口氣也是賺的。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宋玉兒咬著筷子偷偷看看自家爹爹再看看祁乾元,實在找不到什麼話題可以供他們講。
祁乾元卻是看到了宋玉兒那俏皮的想要拉攏氣氛的神情,心裡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酒杯倒了一杯酒,爾後放在宋陽崖麵前。又拿起自己麵前的酒杯,倒了滿滿一杯,道:“嶽父,請。”
好似是被這聲嶽父叫的心頭有些溫熱,宋陽崖拿起自己麵前的酒杯,稍稍抿了一口。以前的時候,在蓮兒還沒有懷上玉兒的時候,他是嗜酒的。而那個時候,他最愛的便是這花雕,入口香醇沁人心脾。那個時候,蓮兒便安靜乖巧淺笑嫣嫣的坐在一旁繡著花嗔怪道讓他少喝一些。
宋陽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興起說道若是以後有了女兒,就拿這花雕做名字。蓮兒聽到的時候,笑著打了他一下,說道怎會有這樣的爹爹,起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名字。隻是等到了玉兒生下來,他斟酌一番,還是選擇了玉這個字。有美如玉,護之如寶,這也是他想要告訴蓮兒的話。
那個時候的宋陽崖,年少得意。若不是老望月山莊的主人,也就是他的父親,在臨終之前再三囑咐他要為人低調,怕是他現在還是在恣意妄為遊天下。而那個時候的他,也多少有些忽略蓮兒,一直覺得夫妻成親之後便是成親了,相敬如賓就好,他始終不知,他的蓮兒,被許多人追著的蓮兒,那麼深愛自己。
想著傷心的事情,口中的酒也變得有些苦了,宋陽崖仰頭將那一杯酒一飲而儘。爾後帶著一點歉意說道:“我有些不舒服,先行離席了。”說完這句話,宋陽崖就嘴角含著笑意看了自己女兒一眼,接著轉身就離開了。他怕他再不離開,當場就要失態。這兩個月過去,他每日裡都在想念他的蓮兒,想著她是如何有條不紊的管理這山莊,想著她是怎麼在夜深時為他點上一盞名為等待的燈,想著……那天她倒在他懷裡時還是笑著說著我不悔……
宋玉兒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家爹爹有些單薄的背影,她不知道爹爹是怎麼回事兒,明明剛露出開心的表情,怎地突然就變的落寞了。看著爹爹不開心,宋玉兒自己也有些鬱鬱,夾著那些菜,有些食不知味。而一旁的祁乾元,卻是滿含深意的看了宋陽崖一眼。
祁乾元見宋玉兒神色不好,笑著夾了一些青菜放在她的碗裡,道:“娘子多吃些青菜,對身子好,你看你多單薄。”
宋玉兒跑遠了的思想被祁乾元拉了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感動,卻反應過來他這句話實在是詭異的不行。看著屋外裝作望天的師兄們,宋玉兒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根本就沒有星星月亮,看什麼風景,擺明就是想歪了!
心裡這尷尬不好發作,宋玉兒隻得悶氣頭來吃飯。
祁乾元見宋玉兒開始乖巧的吃起飯來,心裡不禁微微一笑,爾後也端起自己的碗開始吃起來。過了片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宋玉兒猛的抬起頭,看著祁乾元。
祁乾元被宋玉兒這麼看著,米飯險些嗆著他的喉嚨。其實也不能怪他,宋玉兒看著他的眼神太過楚楚可憐,禁不住讓他心裡一顫,這才險些失態。
宋玉兒見祁乾元也抬起頭,複爾又有些忸怩的低下頭,雙手絞著自己的衣角道:“你方才對我爹爹說的話,都是當真的嗎?”
祁乾元一時沒有想起來,微微皺起眉頭問道:“什麼話?”
宋玉兒小女兒神態般的又看了他一眼,聲音如蚊蚋哼哼一樣道:“就是……就是說照顧的那句啊。”
祁乾元這才想了起來,原來說的是莫紹文問他之時他的回答。看著宋玉兒彆扭的轉過頭,白玉似的耳朵上染上了一片紅霞。祁乾元故意咳嗽一聲道:“怎麼樣,我在嶽父麵前表現的還說的過去吧。”說完還朝著宋玉兒眨眨眼睛。
宋玉兒瞅著他那眨眼睛的神態,小心肝一顫,覺得什麼東西從自己心上流了過去,可是轉瞬一想,又有些不對勁兒,於是問道:“什麼叫表現的……?”
祁乾元道:“當然是說好話啊,見到自己嶽父還不應該好好表現嗎?”
宋玉兒努力的消化著這句話,覺得自己心裡好像又被潑了一盆水,冰涼冰涼的。原來隻是表現啊,宋玉兒有些失落的低下頭去。
祁乾元看著宋玉兒那失落的神情,心裡暗自好笑,爾後又輕輕開口道:“難道娘子就是那般期望的嗎?”
宋玉兒見祁乾元這麼問著,急忙擺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隻是……”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宋玉兒瞧著祁乾元那輕鬆愉悅的神情,覺得自己真真的又被他戲耍了。宋玉兒捂住臉,暗暗呸了一聲:這人總是沒個正行,剛才與自己爹爹說話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呢,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總是這樣啊……唉,宋玉兒小小的腦瓜實在是想不明白。
祁乾元這時才又開口道:“笨娘子,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此時祁乾元的神情十分認真,倒不像是作假。
宋玉兒眨眨眼睛,沒有聽清楚,正準備再要問下去的時候,祁乾元站起了身子,問道:“娘子還未用晚飯嗎,到了就寢的時辰了。”
宋玉兒這時將心內其他的不愉快全部都被這句就寢的時辰到了給壓了下去,就寢的時間,瞅著外麵一個個支起耳朵偷聽的師兄們,宋玉兒不禁捂住了臉,可是也擋不住那滿臉的紅霞。
因著剛剛他們說話的聲音有些小,眾位師兄們並未聽清到底講的是什麼,隻能看到他們親昵的靠的有些近的講話。而現在卻是祁乾元站起身,聲音有些拔高了,光明正大的講給他們聽的。眾位師兄覺得偷聽牆角真是一件十分愉悅的事情,怪不得以前他們村兒的大嬸們都喜歡趴在人家窗子上麵偷看,原來這個行業也是有這些樂趣的。
眾位師兄都十分興奮的麵上帶些揶揄的互相看著,隻除了莫紹文臉色發黑的攥緊手心,站在一旁悶不吭聲。
縱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一時無法接受。就寢……想到玉兒要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像在被油煎一樣,茲茲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