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國(2 / 2)

夏雲初清醒地意識到,想逃出去,目前自己手上唯一的籌碼就是雲泊對她的感情。而且,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萬一惹惱了雲泊,他真的做出什麼事……吃虧的是她自己。

考慮至此,夏雲初溫和了神色,像是疲憊了,輕聲說:“你讓我考慮一下,我現在很累,想休息。”

雲泊見她願意鬆口讓步,心中大喜過望,當即點頭,甚至激動之下去親吻她的額頭。夏雲初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雲泊神色一僵。

夏雲初垂目說了聲“抱歉”,繞過他上樓。

他甚至聽見她反鎖門的聲音。

雲泊閉眼,輕吸了口氣。

阿元帶著醫生來了。雲泊擺擺手:“今天不需要了,讓醫生明天再過來,另外換個手腳麻利的廚娘來做飯照顧夏小姐。”

看來雲少打算把夏小姐在這兒金屋藏嬌一段時間了。

“是。”阿元恭敬應聲。

雲泊走到陽台外,夜色深沉,所有的罪惡陰謀都顯露端倪。他眼眸冰冷,裡麵淨是茹毛飲血的殺意。

“宴會該散場了。”

的確快結束了。

生日宴到了尾聲,來的貴族攜家帶口,三三兩兩地退場。

車子離開將軍府以後,往四麵八方開去,各回各家,不過無一不是酒足筵飽,心情頗佳。

爆炸來的毫無征兆。

“砰——”

“砰——”

“砰——”

……

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炸開驚雷,防彈車防子彈,防不了火藥濃度極高的精密炸彈,圍繞在將軍府附近,升起了不少帶著硝煙的黑色小蘑菇雲,數十條人命消散在黑煙中,化為灰燼。

來參加將軍宴會的古滇國權貴們,一大部分就這樣不明不白地上了西天。

整個將軍府更是因此亂成一團。

爆炸發生的時候,許黎川坐在車裡,閉目聽著那繼而連三的轟鳴,刀刻般的麵容波瀾不起。換作任何一個時刻,這爆炸聲他耳裡都會像在聽某種高貴古老的音樂。

不過眼下,許黎川沒什麼欣賞的心情。

羅嚴回消息,發現了烏依賀的屍體。

他直接驅車親自前往現場。

在距離將軍府三十公裡外的空地,烏依賀的屍體躺在那裡,身上七個血窟窿已經放乾了他的血,屍體幾乎是泡在身下的血水裡。

黑色的防彈車從暗處駛來,冷冽的車燈光照亮了滿地的屍體。

許黎川下車後,隻瞥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死人,烏依賀,連同他那些手下都已經死透了。

還有一個男人,倒在一輛平價車旁,頭被打爛了。

這人顯然不是烏依賀的手下。

他看了眼車牌,是將軍府的車,是送夏雲初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夏雲初不是個簡單的女人,沒想到她竟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在陌生的古滇將軍府找到可以利用的人。

“先生……”羅嚴隻覺得頭皮發麻,喉嚨乾涸,艱難地開口說,“附近都搜遍了,沒發現太太。”

現場沒有交戰的痕跡,能不廢一兵一卒就乾掉烏依賀和他那批手下,隻有一個人——雲泊。夏雲初到了他手裡,至少能確保暫時是安全的。

羅嚴還在擔憂:“太太有孕在身……”

這句話點醒了許黎川。

如果雲泊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不留它呢?!

夏雲初性子剛烈得很,有時候又倔,要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許黎川一顆心跌落穀底,又被狠狠抓上了半空。

他從沒有這樣慌亂不安過。

羅嚴在此時接了個電話,他簡單說了兩句之後,迅速告知許黎川。

“先生,策劃爆炸那批人已經抓住了,其中三個自殺,另外幾個都被控製了。還有雲家安插在將軍府的那夥人,也都被我們的人盯緊了,您看是抓起來,還是?”

許黎川轉身拉開車門,薄唇微動,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殺!”

85. 變故計中計

夏雲初被雲泊帶到了他的一處私宅。

下車時,她所有隨身物品都被雲泊收走,如今她有的,就隻有自己了。

夏雲初不止反鎖了房門,還用椅子抵住了門柄。

她睡得輕,隻要有人進來發出聲響,她就會立即醒過來。

她是真的疲憊了,躺在床上睡一會兒,夢見死去的圖克。她不怕親自親手打死的烏依賀,因為她於心無愧,可她對圖克是真有內疚。

他頂著一張血淋淋的臉出現在她夢裡,像活著的時候一樣靦腆沉默,什麼都不說,就拿一雙被血水泡紅的眼睛看著她……

夏雲初被驚醒了。

她猛地睜大了眼睛,還沒從噩夢的心悸中回過味來,寂靜的黑暗中,門柄動了一下。

她登時就摸到了事先藏在枕頭下麵的剪刀。

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夜夜睡不安生,隻怕池顏麗偷摸進來,在黑暗中掐她打她,好幾次差點勒死她。

那個時候夏雲初就知道,一個人的時候該怎麼小心保全自己。

雲泊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夏雲初的房門,推門時,他聽見椅腿摩擦地板的響動。夏雲初這樣防著他。

他心裡苦澀,索性直接推開門。

其實他原意是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床上的人是醒著的,床頭古式落地燈柔白一圈,打在她削尖的小臉上,眼神裡都透著警惕,卻衝他微笑一下。

“天都要亮了,你還沒休息?”

“事情很多。”雲泊說著,坐在了床邊,“睡得好嗎?”

她答:“好。”

雲泊摸了摸她的臉:“雲初,你說謊話時總能一臉真誠。有時候連我都分不清你是認真的,還是為達目的,所以和我演戲。”

他將她看得這樣清楚,卻仍然無法自拔。

夏雲初平靜地直視著他,眼神裡一點掙紮的痕跡都沒有,卻讓雲泊讀到了帶刺的抗拒。

“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說,“所以雲泊,你最好放我走。你敢這樣逼我,總有一天,我會趁你放下防備的時候,捅你一刀,就像我打死烏依賀那樣。”

她殺過人,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

“你不會的。”雲泊微笑,伸手替她將鬢邊碎發彆到耳後,“至少在你肚子裡的孩子出生之前,你都不會對我下手。你不敢賭。”

她有多愛許黎川,就會有多愛這個孩子。

這一清醒地認知讓雲泊痛苦之外,也意識到,這是自己唯一能威脅到夏雲初的地方。

他抓住了她的軟肋。

“雲初。”他蹲在她麵前,把姿態放得好低好低。

“留在我身邊,嘗試接納我,給我機會。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直到雲泊眼裡的炙熱,終於被她的冷漠慢慢澆滅,夏雲初才出聲:“你給過我說不的機會嗎?”

雲泊盯著她,忽然笑了。他搭在她肩頭的手慢慢下滑,好溫柔地撫摸著她尚未隆起的肚子。

“雲初,愛屋及烏,你的孩子,我也會愛他。”

夏雲初不寒而栗,猛地推開他。

“你真是瘋了!你打算把我關一輩子?”

雲泊深凝著眼前的女人,這個叫他又愛又恨又無可奈何的女人。

他倒是真想關她一輩子。

可夏雲初的性子他太了解了,沒人能鎖住她,除非,他想得到一具屍體。

於是,他退而求其次。

“雲初,我隻有一個要求。”雲泊低低地說,“試著在我身邊待一段時間,對我公平一點。”

她連個機會都不肯給他,又怎麼知道,他不是最適合她的那一個?

夏雲初看了他良久,似乎在思考。

雲泊抓住時機,進一步說:“你不是想回雲城查你父親和明叔的事嗎?我一忙完這邊的事,過兩天就陪你回去,到時候你想怎麼查我都依你,絕不乾涉!”

有了雲堂的庇佑,她或許還能躲過許黎川。

他已經退到了這一步。

夏雲初猶疑不定,過了很久,終於神色放軟了一些。

“你說的是真的?”

見她有鬆口的意思,雲泊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我發誓。”

夏雲初心底冷笑,他的誓言幾分真假,她根本就不在意。

隻是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說不信,隻怕還得被雲泊繼續在這裡關著。她點頭信了,回到雲城,至少是個熟悉地,到時候才有脫身的可能。

夏雲初思量著,表麵做出咬牙下定決心的模樣,仿佛每個字都出自肺腑。

“那過兩天,你就得帶我回雲城。”

“好!”雲泊激動不已,低頭用力地吻著她冰涼的手背。

阿元就在此時匆匆上樓,似乎有急事來報,不過看到房間內的夏雲初,還是有所保留地叫了一聲:“雲少。”

夏雲初從阿元的神色當中看出了異樣,隱隱察覺到有什麼大事發生。

雲泊交代了一句讓她好好休息,起身跟阿元離開了房間。

一出房門,雲泊眼底的柔情蕩然無存。

“說。”

“負責引爆炸藥的那批人失蹤了,現場隻留下了三具屍體。”

雲泊眉心出現一道深重的刻痕,他沉聲問:“安插在將軍府的那些人呢?”

“信號彈發出去了,裡麵的人卻沒有回應,將軍府也沒有動靜。我們外麵的人不敢貿然行動。”

聯係不上……恐怕那群人都被處理了。

烏依將軍沒有這個警覺,如果他對他早有提防,不至於忍耐到今天。

隻有許黎川。

雲泊眸光深沉,低聲吩咐:“再調些人過去,將軍府今天一定要拿下!”

烏依賀已經死了,他沒有退路。

整個烏依家族,都留不得!

烏依賀的屍體被許黎川運回了將軍府,送到了烏依將軍麵前。

將軍夫人哭得昏死了過去。

烏依將軍眼眶猩紅,卻終究沒有掉一滴眼淚,沉著地吩咐人處理屍體和後事。但痛失獨子,烏依將軍如何不難過。

許黎川作局外人旁觀,等烏依賀的屍體被抬走,烏依將軍忽然轉身朝著許黎川怒拔了槍,悲憤交加。

“我兒子身上有七處槍口!每發子彈我都認得,那是我的槍……是你那個好老婆打著你的名義,和我做交易,問我討的!”

86. 酷刑逼供

一旁的羅嚴見狀立即拔槍對準了烏依將軍。

“將軍,你冷靜一點!”

兩方手下登時緊跟著槍口相對,氣氛繃成一根隨時會斷的弦,殺戮一觸即發。

許黎川紋絲不動,眼神沉穩淡定,氣場強大得竟令向來殺伐果決的烏依將軍油生了幾分顧慮。

“烏依賀身上真正要命的傷,是他小腹那一刀。刀口很深,捅破了胰臟,死不過是時間問題。至於後麵幾槍,的確是我太太補的,但她不會平白無故殺人。”許黎川握住麵前的槍,深眸漸冷,“倒是將軍你,給我太太槍,替她準備直升機……我念在你死了兒子的份上,沒有興師問罪,你跟我動手?”

他聲音不大,甚至帶著一絲既往的淡漠,但字字攝人。

上一個敢拿槍對著他的人,灰都沒剩下。

烏依將軍到這一刻才終於意識到許黎川是何許人。

他一直低估了,居然以為他比雲泊好利用……

“我們的賬,待會再算。”

許黎川手腕翻轉,用了巧勁,居然沒費什麼力氣就從烏依將軍手上奪走了槍。取彈匣,卸套筒,摘複進簧……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嗬成,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一支手槍就在他手裡被拆卸乾淨,零件落了一地。

烏依將軍理智回歸,看清了目前的形勢。

雲泊已經虎視眈眈,而許黎川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是我唐突了。”烏依將軍能屈能伸,“許先生有什麼安排,我一定儘力配合。”

許黎川還能留在這裡,肯定有打算。

要是能借他的手除掉雲泊也算好事,最好這兩個人兩敗俱傷,他作壁上觀漁翁得利。到時候再把他們都鏟除乾淨!

許黎川如何不知道這個老狐狸的心思。但他並不點破,他還用得上這隻老狐狸。

許黎川轉身往外。

“將軍手底下的兵我要借用七成,剩下的,你拿來安家護院。”

天光大亮。

但空氣是灰色的,懸浮著硝煙。

許黎川從烏依將軍那裡要了兵,不過這些人對烏依家族忠心耿耿,聽命於他隻是暫時的。烏依將軍還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下屬阿卜杜做頭,表麵是配合許黎川,實際上是防著許黎川。

許黎川沒空管這些,他按照自己的計劃安排下去,讓這群兵換上便服,躲進主路一公裡外沿途的廢宅裡,等吩咐再行動。

有異議者,直接送了顆子彈。

許黎川不介意暴力服眾。

這群兵當即安分了,他們意識到那個英俊不凡,看似淡漠儒雅的男人,骨子裡是魔鬼。他們不想還沒上戰場就吃槍子,太不劃算了。

部署好這些事以後,許黎川立即去了延邊醫院。

這家醫院,是二十年前,他生父匿名出資建立,一直沒斷過資金援助。裡麵建築考究,醫療設備都隨時更新。

但除了許家人,誰也不清楚建造者的身份。

這家醫院是許氏的資產,院方的人靠著許家養活,自然對許黎川馬首是瞻。

策劃爆破那夥人當中活下來的,都被抓到了醫院的地下室裡。

說是地下室,這更像個地下囚牢,裡麵有各種各樣的刑具,老式新式的掛了滿牆,看著就令人心驚膽戰。

許黎川親自審他們,問他們雲泊在古滇的藏身處。

雲泊不可能離開古滇,他已經在機場部署了天羅地網,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空中也嚴密監視,一旦私人飛機升空想離開古滇空域,立即會被察覺。

眼下想找到夏雲初,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知道雲泊的位置。

一開始沒人吭聲。

許黎川冷冷笑著,不急不鬨地模樣,隻隨手一點,抓出一個人來,當即用兩根嬰兒手腕粗實,半條胳膊長的大鐵釘刺穿頭骨,活生生把人釘在了牆上。

那個被打穿的人還活著,血淋淋地活著,掛在牆上抽搐。

同伴這樣的下場終於叫其他人嚇破了膽。

他們寧願死也不願遭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許黎川輕眯了起眼眸,目光從他們死灰般的臉上掃過,一副耐心頗佳的樣子。

“有人願意開口了嗎?”

實際上,他內心的焦慮和不安都翻了天。他甚至怕自己下一刻,一個惱怒,把這裡所有人都扒了皮。

終於有人哆哆嗦嗦地說話了。

有了第一個,第二三個冒出來就順理成章。

所有人都招了。

雲泊在古滇的家業不少,報出來的共有九處。

許黎川安排人分批去找,一個接一個地摸過去!

此外,他心存著僥幸:夏雲初或許會主動找他,那個女人……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給他下藥,騙他毫無防備地喝下……但終究,她愛他。

走投無路,她會找他。

他知道的。

他的雲初那麼聰明,會審視奪度,會保全自己。

許黎川在心裡安慰自己,然而閉目時,卻隻感受到一陣濃濃的心悸。

他頭一次嘗到了恐懼的滋味。

他害怕,害怕失去。

害怕再看不見那張臉,看不見她眼裡的光和隻為他存在的眷戀。

哪怕留在身邊,讓她恨,都好過消失不見。

許黎川離開醫院時,提前護送到醫院的許嫣然突然急急衝了出來。

“哥!”

許嫣然慌慌張張地朝他跑來,身後還跟著兩個攔不住她的保鏢。

“哥……”許嫣然撲倒他麵前,抓著他的袖口,滿眼惶恐不安。

許黎川不習慣和人肢體接觸,隻拂開她的手問:“怎麼了?”

對於這個多年不見的妹妹,他倒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他理應去意她。

“哥,你幫幫我。”許嫣然急急地說,“我有一個朋友叫喬之凝,她之前在古滇附近旅行,我邀請她過來跟我一塊玩。但是……我沒想到這裡會這麼亂。她現在被困在機場了,哥……你幫我救救她。”

許黎川揉了揉眉心:“你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

他已經安排了飛機,先一步送許嫣然回雲城。至於那個喬之凝,不知道一時半刻能不能找到,許嫣然給他留了一張照片和號碼。

號碼自然是打不通的。

不過照片清晰,許黎川隻瞥了一眼,便複印了讓手下人人手一張拿著去機場找。

87. 偶然救下喬之凝

喬之凝人如其名,是個膚如凝脂的美人,在人群裡很打眼,隻要她不亂跑,找起來倒也不難。

但派去找的人卻回消息:沒發現照片上的女人。

或許是死了,或許是亂跑被哪派的武裝兵抓走了……原因那麼多,哪一個都與他無關。

許黎川本無閒心搭理這些不相乾人的死活,但考慮到許嫣然,還算發了回善心,淡淡吩咐:“再找找,沒看見人就算了。”

他看人命向來輕賤,旁的人算什麼?

黑色轎車在路上疾馳,揚起塵沙漫天。

許黎川看了眼窗外。

大街上已經是一片死寂,不時可以聽見槍火的聲音。今天淩晨的爆炸讓這座混亂的城市開啟了新一輪的激戰,許黎川望著街頭那些灰頭土臉的人們,忽然想起了夏雲初。

她第一次見到這場景時,居然埋在他懷裡落淚,甚至還傻傻地問他能否讓戰爭停止。

許黎川眼裡浮上一層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

他的小貓其實骨子裡帶著善良,隻是她自己很多時候都沒意識到。

有那麼一刻,許黎川甚至想,如果夏雲初真的不想要這些混亂的戰場,他能救則救,能幫便幫,隻要能讓她開心,好像也沒什麼所謂。

烽火戲諸侯,為美人一笑,便拋卻江山的昏君,他以前嗤之以鼻,如今好像突然能理解個中滋味。

隻是他的美人,不是嬌滴滴柔嫩的藤蔓,需要攀附纏繞著喬木才能生長,夏雲初她就是一棵喬木,她要的是平等,是純淨到彆無雜質的愛。

所以她要一個答案,能令她真正心安的答案。

隻是,她暫時還不懂得許黎川的分寸,一腳踩破了他的底線。

她居然給他下藥?!

懷著孩子,就敢在這亂世裡胡來!

這隻小貓膽子太大,抓回來以後,得好好調教。不然日後還不知道能給他生出多大的禍亂。

許黎川分神想著夏雲初,刀刻的眉目不動,底下卻是情緒暗湧。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很不安,陷在從未有過的擔憂裡。

“救命啊!”

女人的尖聲慘叫,把死寂的空氣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許黎川抬眼望去,看見路邊的小巷子裡衝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

她身後緊跟著兩個拿槍的男人,都穿著官方警察的衣服,似乎喝醉了,臉皮不要了,快活淫笑著追著女孩跑,不時朝著她腳邊開槍,看她嚇得驚叫摔倒在地,他們笑得更放肆了。

許黎川一向不愛管閒事的人,但這女孩出現的時機很占便宜。

他正想著夏雲初,要是夏雲初此刻在這裡,也許會要求他救她。

於是,許黎川難得決定做一次好人。

他這小半生殺戮太多,也算是為孩子積德。

女孩摔倒在地,膝蓋磕在地上的碎瓦片上,細嫩的皮肉一下便被紮出了血,她疼得一時間沒法站起來繼續逃命。

眼見那兩個惡鬼似的男人撲上來,她淒慘尖叫著,一邊掙紮一邊呼救。

“救命啊!你們兩個畜生,放開我!”

她的掙紮在兩個粗壯的兵麵前顯得軟綿無力,一個在扯她的褲子,一個撕她的衣服,貪婪癡迷地撫摸著她曝露在空氣中的皮膚。

“好嫩啊……”

戰亂的地方不再有法律,不再有道德。

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他們就敢扔掉人皮做畜生。

“救命!救命!有沒有人救救我!”女孩近乎絕望地尖叫著,抓起手邊的石塊想自衛,卻被狠狠抽了一耳光,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幾乎要無望地認命。

“放開她。”

男人清冽的嗓音響起,像一隻手把她從絕望煉獄裡拉了回來。

女孩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哭聲求救:“求求您,救救我!”

許黎川並不靠近,隻冷淡地看著趴在女孩身上那兩個畜生。

他們顯然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勢,來的男人氣度不凡,一身上位者的高壓氣場,明顯很不好惹。他身後一排黑衣保鏢各個訓練有素,動起手來,他們鐵定要搭上命的。

兩人不吃眼前虧,當即連滾帶爬地逃了。

許黎川倒也沒打算為了個素昧平生的女人,去動手殺人,便由他們走了。

女孩忍著腳上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終於看清了救她的人。

男人身量很高,黑衣黑發,她來不及細看他的麵容,便被男人那雙深邃如夜的眼眸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雙眼睛裡分明沒有什麼感情,卻莫名誘人,一眼望去,黑洞一般,深不見底,卻是能噬心的。

真是個極奪目的男人!

她呼吸不由得滯了一瞬。

“謝謝你救我……”

許黎川看她一眼,淡淡扔下一句:“早點回家,下次沒那麼好運氣了。”

“哎!”女孩見他轉身便走,趕忙拖著受傷的腿去追,指尖捏住了他的衣角。

許黎川步子微頓,回眸,神色冷峻,女孩被嚇得抽回了手,軟軟地說:“你好人做到底,我是來找朋友的,但是包被偷了,能不能借手機給我打個電話。”

許黎川瞥了眼羅嚴,後者立即會意,遞上自己的手機。

女孩道了聲謝,回頭隻看見男人英挺不凡的背影,她不甘心地喊:“哎,你好歹告訴我你叫什麼!”

見男人不理,她高聲說:“我叫喬之凝,之所以然的之,一枝紅豔露凝香的凝!你要記住我!”

許黎川腳下微微一頓,回過身朝她走來:“你叫什麼?”

喬之凝被他那雙眼睛看著,隻覺得心跳都要漏掉一拍,強撐著鎮定回答:“喬之凝。”

“認識許嫣然嗎?”

喬之凝欣喜地道:“我就是來找她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許黎川吩咐羅嚴:“找人送她去醫院。”

“是。”

“哎,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

羅嚴替許黎川回答:“先生是嫣然小姐的哥哥。”

“許嫣然的哥哥?”

喬之凝愣了一瞬,定定地望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輕聲問:“我能知道先生的名字嗎?”

羅嚴遲疑片刻,告訴她:“先生叫許黎川。”

許黎川……

喬之凝在心底細細念著這個名字,半許,不點而朱的唇角翹起,輕卻鄭重地說了句:“我記住了。”

88. 策劃逃脫

這邊許黎川根據逼供得到的消息,親自帶人挨個去找雲泊在古滇的匿身處。

而那頭,夏雲初依然被軟禁在小樓裡。

她在雲泊和阿元一塊離開後,把房門重新鎖好,椅子撐住門柄,回床躺下。手伸進枕頭裡死死抓著剪刀,在擔驚受怕中抵不過襲來的困意,慢慢睡著了。

醒來時天光敞亮。

房子裡沒有鐘表,沒有時間。夏雲初走到陽台看著太陽猜時候。

應該是晌午了。

院門外的守衛兵正在交接,他們二十四小時無休輪班,一批接著一批,數十名真槍實彈的兵始終把小樓守得水泄不通。此外,這附近居然還有配有瞭望台,盯著周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

沒有雲泊的允許,外人進不來,而她,也休想逃出去。

夏雲初離開臥室下樓,樓下有廚娘在做飯,見她下來,手裡動作一頓,恭恭敬敬朝她彎腰叫了聲“太太好”。

是把她當成雲泊的女人了。

夏雲初皺眉:“彆叫我太太,叫我夏小姐。”

廚娘隻覺得這太太不好親近,順從地改口叫了聲“夏小姐“”,又去準備飯菜。

都是養身子的菜肴,看來是雲泊吩咐過的。她怕湯菜裡有彆的東西。

廚娘守在旁邊,見她遲遲不動筷子,忍不住問:“小姐,飯菜不合口味?”

廚娘是雲泊的人,照顧她,自然也會將她的消息點滴不落地向雲泊彙報。她如果不吃不喝擺明了疑心他,惹惱了雲泊,對她沒有好處。而且雲泊應該不至於用這種下三流的手段對她。

他知道她的性子,到時候一定會和他鬨個魚死網破。

夏雲初思考至此,略微放寬了心,若無其事地吃飯菜。吃完了,不忘誇廚娘手藝好。

廚娘是做慣了傭人的,見這小姐和氣,立即還一張熱臉,不敢得罪。

“小姐喜歡吃就好,晚上小姐想吃點什麼?我再準備。”

夏雲初隨口說想喝暖胃的湯。她坐在沙發上看著廚娘收拾桌子,若有所思,突然出聲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廚娘忙裡偷閒地回頭答:“兩個小時前到了,不過那時候小姐在睡覺。”

她進出無需檢查。

眼下許黎川肯定在四處找她,他多半已經知道了她半途被劫的事,隻是偌大一個古滇,他想找到她,無疑是大海撈針。

要是能利用這個廚娘送消息出去就好了……

可稍有不慎,被雲泊察覺隻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夏雲初正糾結著,沒留心廚娘已經把準備好的水果點心端到了她跟前。

夏雲初讓她坐下一塊吃,廚娘卻拘謹,坐下了也不敢伸手。

示好該到此為止,再進一步,就過猶不及,反而引人家戒備。

事實上的確如此,這個看似有些溫吞的廚娘,謹慎得很,夏雲初旁敲側擊想知道她的情況,都被她憨憨笑著含混過去。

其實這是雲泊提前交代過的,他知道夏雲初是個極聰明的女人,擅於利用人性,抓人軟肋。

所以廚娘來之前,雲泊特地囑咐她,多餘的話,一個字都彆說。

夏雲初似乎是放棄了,不再問她,吃了會兒水果,她不經意地提了句:“知道雲少去哪了嗎?”

廚娘見她話題和自己沒關係,鬆了口氣,沒防備就說:“今天淩晨鬨出那麼大動靜,雲少應該也去將軍府幫忙了。”

夏雲初心裡微緊,臉上卻不露端倪。

“出什麼事了?”

“小姐你還不知道?”

廚娘轉念一想,她被鎖在這裡,也沒個說話的人,哪怕外麵天翻地覆了,她自然也不清楚。廚娘便告訴她,淩晨將軍府的宴會結束,一大批貴族在坐車回家的路上,車子突然發生爆炸。

“哎喲,死了好多人喔!”廚娘仿佛親眼看見了那慘狀似的,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

夏雲初進一步問:“有消息出來是誰乾的嗎?”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那些反動派,可能是國王的人,還可能是彆的什麼人……”戰亂的地方,談論政治自由隨暢,無人搭理。廚娘感歎說,“也不知道什麼是個頭。”

夏雲初心思早已經不在談話上。

一夕之間,多名貴族被炸成了灰,這事非同小可。而且爆炸發生的時間很微妙,地方也很微妙。

就在宴席散場,貴族回家的路上。

應該是遠程操控的炸彈,不然不可能掐準時間,做到這麼精準無誤。

有人盯著那批貴族,伺機下手。

反動份子要是有能耐做到這一步,古滇早就改弦更張了。

有能耐有心力甚至有動機動手的,隻有兩個人:許黎川和雲泊。

是雲泊還是許黎川?夏雲初一時猜不準。

如果動手的是許黎川,那麼雲泊和早有舊交的烏依家族自然是一邊的,他們肯定會齊心除掉許黎川,不知道許黎川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心裡擔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去分析形勢。

如果動手的是雲泊,那麼情況就反過來了。雲泊要同時對付烏依將軍和許黎川,那麼她這邊他就乏力關注了。

她可以找到逃跑的機會。

問題是,怎麼逃走?

夏雲初看著這棟固若金湯的小樓。

越堅固的地方,如果沒有退路,就越容易作繭自縛……如果這是雲泊的棲身地,他不會蠢到不給自己留退路。

這裡應該有暗道!

夏雲初借口自己想吃某種不應季的蔬菜,把廚娘支走。自己在房子裡好一通摸索,邊邊角角都沒放過,卻沒發現什麼門路。

最後,隻剩下二樓走廊儘頭,那一扇鎖死的門。

要指紋加密碼才能開鎖。

如此謹慎,夏雲初更加確信,這扇門後麵藏著她的生機。

她耐心地等待雲泊回來。

晚飯過後,廚娘離去,夏雲初坐在陽台上吹風。

這裡沒有電子設備,甚至連一本打發時間的書都沒有,她隻能慢慢消磨著每分每秒,讓自己耐心等待。

雲泊終於回來了。

89. 旁敲側擊得知密道

他一身風塵仆仆,進門後,一眼便看見了陽台上的夏雲初。

她背影窈窕纖細,有骨子裡透出來的淡然寧靜。

仿佛,她這樣矗立已久,像所有等待男人回家的女人。她站在這裡,也隻為等待他回來。

這正是他一直以來期待的場景。

雲泊心神微漾,眼神裡殘留的殺戮之氣,在他的臆想中就此被淨化了。

他脫掉自己猶帶隱隱血腥味的風衣,邁步靠近,那樣小心翼翼,似乎那女人是隻容易受驚嚇的小兔子。

夏雲初聽見身後輕細的腳步聲,她背脊不由自主地僵硬。雲泊越靠越近,她幾乎起了生理上的抵觸,最終,他停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雲泊伸出手想擁她入懷,指尖觸碰到她柔軟的衣角,終還是收回了。

不急,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操之過急隻會令她反感。

“想什麼呢?”雲泊向前一步,和她並肩。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回來?”

這倒是句實話。

她真的在等他。

這話明明毫無溫度可言,但雲泊卻聽得心裡欣喜。

他這一天奔波在槍林彈雨中,見了太多血腥,殺了太多人。雖然沒有親自沾血,但終歸染了戾氣。

而夏雲初輕飄飄的一句話,撫平了他所有的暴戾。

雲泊一時情不自禁,擁她入懷,緊緊摟住。

“雲初……”

夏雲初敏感地聞到了他身上殘留的血腥氣味,皺眉忍住,不掙紮也不拒絕,靠在他懷裡,靜靜地說:“沒人說話,我自己在家待著很悶。有書看嗎?”

雲泊本來以為夏雲初會推開他,可她沒有。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還叫這裡作“家”……雲泊小心翼翼地狂喜著,自然順著她的意思。

“書房裡有,我帶你去挑幾本。”

所謂書房,正是二樓走廊儘頭上鎖的那一間。

雲泊核對了指紋,沒用密碼直接打開了門。

夏雲初不動聲色地想,隻需要提取到雲泊指紋,就能進來了。

書房不如她想象中大,不過嵌入牆壁的古色書架足頂到了天花板,需要能推動的木梯子來取書。

夏雲初懶得往梯子上爬,就著自己能夠到的幾排書漫不經心地掃過去,挑了順眼想取,在第五排,需要她踮起腳尖去夠。

裹身的長裙,隨著她的動作將曼妙身形勾勒畢現。

雲泊喉結微動,邁步上前,自她身後將人圈在狹小的空間裡,伸手,不費力地把她要的書取下來。

“謝謝。”

夏雲初說,她四周都充斥雲泊的氣息,親昵得讓她不自在。

但她不能逃不能避,糖衣炮彈最重要的一點在於,起初要柔軟甜到讓人放下戒備。

“雲初……”

她垂下眼皮時,羽扇一樣的睫毛遮住眼眸,不泄露絲毫情緒,看上去溫順得令他心動。雲泊低頭想親吻她的臉,夏雲初撇開臉,這一吻就落在了她的發間。

她已經忍耐到極限了,推開麵前的男人:“我透不過氣了。”

一吻落空,雲泊也從心馳神往的曖昧迷幻中清醒過來,苦笑著退開一步,說:“抱歉。”

夏雲初接受了他的“抱歉”,坐在柔軟的酒紅色沙發上看書。雲泊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讓她離開,也沒有靠近,他走到辦公桌後麵坐下翻文件。

期間雲泊接了幾通電話,沒有刻意避著夏雲初,不過都是言簡意賅的幾句便交代清楚了。

夏雲初眼睛盯著書,耳朵卻機敏,留心把他說的每個字都掰開嚼碎了,看其中的深意。

她幾乎能斷定,今天淩晨的爆炸和雲泊有關。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還好,這至少說明,許黎川的處境並不困難。

但從雲泊講電話時,嚴肅的語氣和神色來看,他目前恐怕舉步維艱。

“聽說……”夏雲初在他結束通話的時候,狀似隨意地問,“今天淩晨的時候,出了大事。古滇的不少貴族在將軍生日宴結束後,回家的路上被炸死了。”

雲泊隨意地將手機扔在桌上:“你聽誰說的?”

“廚娘,隨口聊了幾句。”

她能接觸到的人,不過也就一個廚娘。

雲泊眼神落在夏

舉報本章錯誤( 無需登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