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宸國,春。
前線戰事吃緊,拓跋諶不得抽身,倒是逍遙王拓跋臨被特意恩準了回京,同時帶回了拓跋諶的聖旨。
聖上曰,皇後出宮情有可原,且免其禁足。毆打萱貴妃乃一時言行無狀,罰半年例銀。
這聖旨可夠偏袒的。楚媚擅自出宮,打了歐陽萱和柯晴枝,皇帝不僅赦了她的禁足,還隻是意思意罰了半年例銀。
這點銀子對楚媚來說還真不算什麼。且不論她這醫術豈會缺了銀子花銷,就是之前和蕭家合作的幾款茶,每年都有大筆的進項,罰銀子對她來說不痛不癢,隻不過是表明一個做錯事當罰的態度而已。
而從皇上的這道聖旨,前朝後宮眾人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不知為何生分了的帝後,已經和好了!
皇上對皇後娘娘的寵愛,有過之無不及。
因為坤寧宮燒毀,楚媚雖然免了幽禁,一時半會也沒有合適的宮殿,就暫且住在福臨宮,也能進一步觀察沈紫黛身上有沒有鳳凰印記。
柳溶月心裡暗自鬆了口氣。當初楚媚被幽禁的時候,還好她聰明,沒有背叛楚媚。不然此時自己,隻怕就隻剩下一具屍體了。
果然還是她押對了寶,就知道皇後不可能一直失寵,現下皇後得勢,她自然更加忠心耿耿,把自己視為楚媚這邊的人。
後宮之中,無時無刻不都需要站隊。站對了,就能榮華富貴。站錯了,那就如之前的杜茯苓一樣,香消玉殞。
還好她選了個好隊伍。
“皇後娘娘,臣妾發現沈妃平日喜歡調香,再沒有其他愛好。還好臣妾仔細,發現了一個端倪。”柳溶月望著楚媚,正想賣個關子,但是看見楚媚眼中的那抹幽冷,打了個寒顫連忙說道,“沈妃身上很香,之前臣妾隻以為是她隨身佩戴的香囊或者是衣服熏香的緣故,直到前兩日無意間撞見她沐浴,才發現她身上自帶一種古怪的香味。平日裡被衣料香囊的味道掩蓋,基本聞不到。隻有她除去衣物的時候,那股味道才散發出來。”
自從唐如嫿流產之後,這位皇後娘娘就再沒有之前的溫和,那眼底的幽冷也不知道是針對誰,冷幽幽的嚇人。
即便是柳溶月在她麵前說話,也要小心再小心。
其實楚媚並非針對她,而是拓跋諶無法從前線抽身,就無法審問柯晴枝,隻能任由她逍遙,所以楚媚心裡很不爽。
但國家大事在前,她也明白,拓跋諶當以前線戰事為重。
“自帶的香味?如果沈紫黛天生異香,這一點早就該被沈家宣揚出來了,這麼獨一無二,怎麼還會藏著掖著。”楚媚黛眉輕挑。
她並不是懷疑柳溶月的話,而是沈家的作為很不尋常。
一個女子天生異香,絕對能讓她的名聲更上一層,一般像這種天賦異稟的人,都會被視為吉兆。
“對啊,臣妾也覺得奇怪,而且如果是天生異香,出生的時候沈家就應該知道了,但是臣妾好幾次試探,還讓臣妾家裡人和沈家人接觸,卻發現沈家人好像渾然不知沈紫黛身含異香之事。”柳溶月說道,“那香味怎麼說呢,臣妾從未聞過,初聞很香,香的古怪。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倒不僅僅像是香,反而有點帶著藥味。”
楚媚沉思。基本上可以推測,沈紫黛並非天生含香,這香味是後來出了什麼變故才會有的。
她故意用香料遮掩自己身上的香味,那就說明她知道這個香味被人發現之後,可能會有什麼後果。
她越是要隱藏的東西,就越有問題。
帶著藥味的古怪異香,怎麼好像是在哪本古籍裡看過一樣,但此時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楚媚按下思緒,想著什麼時候親自見識了這股異香,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了。
柳溶月連忙笑道,“不辛苦,為娘娘辦事,這都是應當的。”
楚媚因為唐如嫿的事情,這段時間都沒顧得上沈紫黛這邊,多虧柳溶月如此細心調查,儘心儘力。雖然勢利了一些,但也是一個能夠用一用的人。
“雲雀,把昨兒蕭大小姐送來的新茶碧螺春弄一些來,送給柳嬪。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喝茶,都是蕭氏茶坊出的新茶,比不起皇宮裡的貢品,就喝個新鮮。”楚媚唇邊勾起一抹淺笑。
雖然隻是一包茶葉也讓柳溶月喜出望外,這說明了楚媚的一個態度。
“臣妾謝謝皇後娘娘恩賜。”
待柳溶月走了之後,楚媚對著雲雀說道,“安排一下,我要看看沈妃身上的異香,到底是什麼來曆。”
“是。”雲雀福身。
楚媚歎了口氣,望向旁邊的青蓮,“準備一下,我要去趟逍遙王府。”
如今唐如嫿的身體正在調養,小產一次就等於要了人半條命,楚媚幾乎每天都出宮給她把脈。
……
逍遙王府,唐如嫿病殃殃躺在床上。如今距離小產已經過去了半月,拓跋臨也在數日前回到京城,但是她連對拓跋臨,也沒有半分應付的力氣。
喪子之痛,若不是切身體會的人,怎麼能感同身受。
她恨柯晴枝,更恨自己沒這個能耐保全孩子。
她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十一爺,娘娘今天隻喝了小半碗粥,就什麼都吃不下去了。”彩錦望著走進來的拓跋臨,眼中滿是擔憂。
拓跋臨望向病床上的人,對著她道,“去端碗參粥來。”
“是。”彩錦福身退下。
拓跋臨在唐如嫿床邊坐下,不過短短半個月未見,如今已經是天差地彆。
現在的唐如嫿,就像是荷塘裡被狂風暴雨吹打後的殘荷,臉色蒼白,了無生氣。
竟然讓人憑空就生出一絲心疼。
“如嫿。”拓跋臨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把身子養好,彆難過。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唐如嫿木然轉頭,眼眶泛淚,“王爺,我們的孩子,沒了。”
“本王知道,本王知道。”拓跋臨看見她這樣子,心裡也泛酸,將她攬在懷中,輕聲說道,“等下次你再懷孕的時候,本王哪都不去了,寸步不離的護著你,是本王的錯。本王沒能好好保護你和孩子,如嫿莫哭,你哭我心裡就更難受了。”
唐如嫿聽著他的話,臉上才有了幾分生氣,但是眼底的淚根本忍不住搖搖欲墜。
“王爺,我沒能護住我們的孩子,我好沒用,我沒能保護好他……嗚嗚嗚……”唐如嫿失聲痛哭。
拓跋臨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
此時的寢宮之中,隻剩下這對相擁的夫妻。
過了一會兒,彩錦端著參粥過來,拓跋臨親手喂她,“彆哭了,你要好好休養,你的身體現在是最重要的。咱們來日方長,還會有孩子的。”
“王爺。”唐如嫿咬唇,心裡五味雜陳。
按照所有人想的,若是唐如嫿流產,那麼她必定失寵。但事實卻是,比起之前懷孕的時候,拓跋臨對她更好了。
雖然說這大部分都是他沒能保護好妻兒的愧疚和對唐如嫿的憐惜,但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感情,卻有了突飛猛進。
這一點,並不如柯晴枝的預料。
楚媚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自從拓跋臨回京之後,他甚至沒怎麼見柯晴枝,就一心一意陪著唐如嫿。
唐如嫿能夠恢複的這麼順利,也多虧了拓跋臨。
“有勞皇嫂。”拓跋臨說道。
楚媚照例給唐如嫿把脈,說道,“脈象平穩,隻要好好的調養,彆傷心動怒,再過幾天就能下床了,半個月後就能恢複正常了。”
“那真是太好了。”拓跋臨高興說道,望向唐如嫿,“如嫿,你要聽皇嫂的,好好把身體養好。”
唐如嫿頷首,“臣妾明白。”
等拓跋臨出去之後,楚媚望著她道,“你什麼都沒跟他說?”
“王爺隻知道是含煙對我下手,並不知道是柯晴枝指使。王爺對柯晴枝一往情深,他怎麼可能相信柯晴枝會謀害他的孩子呢?就算是人證物證擺在他的麵前,我都不敢相信他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更何況如今我什麼證據都沒有。”唐如嫿淒婉一笑,“我可不敢認為自己在王爺心中,能和柯晴枝相提並論。”
楚媚自然明白。愛一個人愛的盲目,就算全天下都說她是壞人,他也不願意相信。
若是有證據還好,此時根本就沒證據,讓唐如嫿怎麼和拓跋臨說。當初楚媚沒證據都不能跟拓跋諶說,更何況如今的唐如嫿?
“那你現在想清楚了嗎?”
唐如嫿說道,“想清楚了。我繼續躺在床上,不過是讓親者痛仇者快。不如我就快點恢複起來,我不僅要恢複的好,還要和王爺過的好。柯晴枝她會忍不住再出手的,到那時候……到那時候……我隻求娘娘一件事,我的死活其次,一定要抓柯晴枝一個人贓俱獲!我要為我死去的孩子報仇,決不讓她繼續逍遙法外。”
“如嫿,你彆衝動,我跟你說過,子桑榆已經被扣押下來,隻要等皇上回來審問就能牽連出柯晴枝,到時候就可以為你報仇。你千萬不要以身犯險。”楚媚嚴詞說道。
唐如嫿含淚,“臣妾謝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