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知道,一個蓮染,再加上一個楚媚,都和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此時說再多都無用,他們故意用卦盤為線索,甚至連洛九夜都隻為他們打掩護。那麼現在花娘得知,他們已經和拓跋諶合作了。
隻可惜這樣重要的情報,她沒機會送給公子。
但如果她死在洛陽城,想必公子會對洛九夜,對冒出來的九幽鬼醫,引起警惕。
“我和你有仇,落在你手中,你殺我,我無話可說。”花娘對蓮染隻一句交代了自己的生死,轉而望向楚媚,“但是楚媚,關於公子,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楚媚一直冷眼旁觀,聽見花娘的話唇邊勾起一抹譏諷,“八年前,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做棋子,假裝答應幫我救陷入火海的阿靖。結果根本沒找到阿靖,就隨便將一個年紀相近的小孩燒的麵目全非告訴我是阿靖。用他牽製我,讓我為他賣命。那個阿靖,雖然不是我親弟弟,但是他何其無辜,就隻是因為需要牽製我,就被你們毀了一生隻能當一個活死人。等到最後,他拚死為我報信,卻被陌鈺扔入蛇窟被萬蛇啃咬而死。”
“為了遮掩鳳凰印記,在我身體裡種下天下第一毒,還拉了當時隻是個無辜女孩的季蝶做擋箭牌,讓她吸入大量反噬的死氣,最終倒是因緣巧合的成為毒體還成了我的敵人,但陌鈺的本意,隻是想讓她做個替死鬼。他在為我種下湮滅之蝶的時候,就已經拿到了菩提子。如果他沒找到菩提子,他怎麼也得擔心我這個不能死的凰女,被湮滅之蝶折磨至死,對吧。所以所謂的為了找菩提子刀山火海苦尋三天,曆儘千辛,也不過演給我看的戲,讓我對他死心塌地,讓我覺得恩重如山的戲碼而已。可是我呢,一直記得他救阿靖和尋找菩提子的恩情,把他視為我的恩人。”
“故意催眠我所有關於鳳凰印記的記憶,隻教我幻術,是因為他知道幻術克製血煞,是我接近北宸王最好的辦法。隻教我輕功,是怕我太容易死。任何危險的手段都不教,就是知道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一定會和他反目成仇。”
“從頭到尾隻把我當成一個生麒麟子的工具。費儘心機把我送進北宸王府,往我身邊安插青蓮,在我懷孕以後毫不留情將我擄走,逼得我們夫妻分離,讓我最愛的人把我當成仇人。我和拓跋諶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拜他所賜。我那個無辜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就消失,也拜他所賜。”
“為了給我治湮滅之蝶,鐘離澈死了。趁我懷孕把我擄走,我的孩子沒了。一個麒麟子,讓我和我丈夫陌路成仇。我曾毫無保留的信任他,為他拚命,為他就算送死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這就是他給我的結果。你認為,我還有何需要對他說。如果真要說,也隻有,不死不休,雖死尤恨!”
楚媚聲音一句比一句冰冷,等到最後的時候,令人感覺不到一絲生的氣息。
花娘說道,“可是公子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公子,你當初就死了。”
“比起他加諸在我和這件事相關之人身上的傷害,我寧願他當初彆救我,讓我死。他不是救我,而是為了拿到一枚棋子。你大概還要告訴我,他從不給我安排必死的任務。那是因為凰女不能死,僅此而已。你以為我會因此感謝他?”楚媚秋水般的眼眸裡寒光冷冽。
“可是公子對你,還是有一份感情存在。”花娘望向楚媚,急切說道,“都是神算子那個家夥逼的,你知道,楚媚你見過的,他在國師墳前哭的歇斯底裡,你見過的。他真的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隻是責任,是他的責任。”
楚媚望著花娘,眼底的寒意沒有絲毫變化,“那又怎麼樣。這就是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人,必須原諒他的理由?不死不休,雖死尤恨。我和他之間,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蓮染,花娘交給了你。彆讓她死的太痛快這句話是陌鈺對阿靖說的,現在,我還給陌鈺。”楚媚扔下這句話,冷漠走出房門。
當年她看見陌鈺在墓碑前哭的讓她心疼,為了不讓公子再那麼難過,她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
他這輩子就軟弱了那麼一次,剛好被她看見。
那時候,她曾說,我這一生就隻為公子一人,旁人的生死性命與我何乾。公子若要為天,諸皇當滅。
就是為了他傾覆這個天下也毫不猶豫。
但此時此刻,她就是再次顛覆天下,也要殺了他,毫不手軟。
不死不休,雖死,尤恨。
房門在身後合攏,楚媚站在廊簷之下,望著屋簷下滴落的雨滴,細雨朦朧。
三年布局,一一折斷他的爪牙,她做到了。剩下的,就等拓跋諶攻下東羲,她再送陌鈺上路。
可是此刻站在屋簷下,望著庭院裡淅淅瀝瀝的春雨,沒有一點快感。
鐘離澈,我們曾經無數次推演的布局,現在終於一一實現了。可是我在想,如果能夠讓你活過來,讓阿靖活過來,讓我的孩子活過來,我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娘親!”
一個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在廊簷轉口響起,楚媚循聲望去,便見一聲墨衣的拓跋諶從院落裡走進來。莫邪坐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摟著他的脖頸,爺倆狹長眼中那深邃而魅惑的光芒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樣。
“娘親,吃冰糖葫蘆!”莫邪將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楚媚,笑的眉眼彎彎,“大哥哥給我買了好多好多,給娘親留了一串。娘親吃嘛,很甜很甜。”
楚媚接過冰糖葫蘆,眼底閃過一絲由衷的暖意,忍不住叮囑道,“小孩子不要吃太多糖,會蛀牙。”
那些布局報仇,步步為營,一切都比不過剛才看見他們走進來一瞬間,打從心底生出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