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咱打得也太虧了點兒。”
崖州巫族軍帳中,畢之對著給巫者包紮腿部傷口的墨問心說道。
這個營帳裡,都是些受了傷的巫族,除了墨問心和她,隔著兩張床鋪,碧蘿也不停的在忙碌著。
兩人帶著從雁國劫來的三十多名巫者,於兩日之前,趕到了崖州。趕到崖州之後,沒見著自家二姑娘,又看到這裡的情形異常嚴峻,便決定留下來幫幾日忙。
“對方是巫屍,不足為奇。”
墨問心不愛說話,聽了畢之的感歎也沒做聲,倒是碧蘿轉頭對畢之說了句簡短的話。
畢之見碧蘿搭她的腔,便話鋒一轉,對碧蘿說道:“碧蘿姐,你把那些巫者困在百巫陣中,不好吧?這兩日闖入陣中的巫屍越來越多了!萬一傷了他們呢?”
他們現在治療的巫者便是修補百巫陣時,被突然闖入的巫屍所傷。
“傷了又如何?明明是巫,卻助紂為虐,這三十五萬巫屍,就有他們的手筆。”碧蘿難得一次性說這麼多話,還義憤填膺的:“我就要讓他們在巫陣中待著,看看活生生的人被他們給變成了什麼樣兒了!”
兩人說話間,軍帳的簾子被人掀了開來,兩個士兵抬著一個擔架進來了。
被送來這個帳中的,隻會是巫。
三人不在說話,結束手邊的活兒之後,墨問心留在了帳中繼續治療受傷的巫族,畢之和碧蘿則趕到了百巫陣中。
她們跑到了前線陣法中,那邊有近一千的士兵貼著陣法的內延挖著壕溝,剩下的士兵,有的舉著盾牌擋著陣外巫屍的輪番撞 擊,有的則時刻舉著弓箭,注意著四周的動向。
湘水郡的巫族,則忙著將被巫屍撞 擊出來的裂口給一個個補上。
部隊的正中間,是三十來個手腳被火鏈困住的巫族。
兩天以來,他們睜眼便是累得夠嗆卻還是一班換一班的東國巫族和士兵,閉眼便是巫屍僵硬大力撞 擊著陣法的聲音。
百巫陣,他們多少年不曾見過了?東國的巫族居然如此團結,他們一定過得很好,素日也沒什麼人去打擾吧?不然怎麼個個都像是一心潛修的世外高人一樣,個個都有著如此出眾的能力呢?
“都吃過了嗎?”
畢之和碧蘿到了困住雁巫的地方看了看,問道林家帶來的幾個護衛。
那幾個護衛點了點頭,碧蘿才開口道:“諸位見了此情此景,不知是何感受?”
三十巫眾,撇臉的撇臉,低頭的低頭,墨凜墨鳶好等等,所有人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些許羞愧的表情。隻除了一直沒放棄逃跑,卻一直敗在她手中的羅息。
“帝王爭奪天下,世道艱難,世間瘡痍,將士受累。這需要有什麼感受?”
他反問碧蘿。
“唰!”碧蘿手一緊,困住他手腳的火鏈頓時上遊下移沿著他的身體走了一遭。
“啊!………”羅息慘叫一聲,口中卻還說著:“你主子究竟想乾什麼?她以為封了山,擒了我們,這天下就太平了嗎?”
“現在不是以前,這言巫都滅了族了,就她一個人,她是能消除這天下所有的狼子野心,還是能抵擋得了千軍萬馬呀?”
雁巫聽見他嘴裡的喊叫,所有人眼中浮上了讚同……和哀傷。
他們是奴,安穩活著本就是很艱難的事兒,哪兒還能防得了身居高位,手握天下之人的有心利用?
他們能做什麼?他們能做的,隻有順勢而為,讓自己活著,讓自己的族人能夠不遭受更多折辱的活著!
他們投靠雁帝總好過投靠一個全天下權貴都想誅殺的,連身份都不能曝光於天下的巫神啊!
“主子她,很早的時候就對我說過,人心是這世上唯一難改變也窺探不到的,這麼難,我想主子再厲害也改變不了吧。”碧蘿席地而坐,與他們對視道:“但是,她告訴伏在爹娘墳前哭泣不肯起身的我,她要讓這世上所有的巫族脫離奴籍,讓他們每個人都能毫無畏懼地活著。”
不遠處兩軍交戰的聲音漸漸變小,巫族修補裂縫的念咒聲也如脫離出了他們的腦海。羅息斂了一臉的凶惡,瞬間蒼老了許多。
“就憑她一人……”,他喃喃說道。
碧蘿素來冷漠的臉,揚起了一抹淺笑,她回應羅息道:“一個人?主子從來不是一個人,我信她!我們都信她。”
…………
謫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品安居中。
“兕心。”她推了推趴在她床頭睡著的兕心,待對方睜眼後便道:“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兕心端詳了下她仍舊蒼白的麵色,掖了掖被子,道:“這是顧將軍住的驛站。他得知您也傷著了,安頓了顧姑娘便派了馬車來接你。”
說完,便又像響起什麼似的,補充道:“我跟修竹當然是不願意的,但是他說這兒有禦醫候著,而且,他派了軍隊來,一副接不到你不罷休的模樣。”
那麼一隊人堵在品安居門口,她們想不從都不行啊。
既來之,則安之。
謫言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她救了她女兒,受到他如此鄭重的對待也在情理之中。
“那個夜煞,怎麼樣了?”她盯著帳頂的山水圖案,身上的疼痛似都鑽入了心中,隱隱的,像針一樣紮得她呼吸都開始困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