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名字。
這五個字,是夜煞有記憶以來,記下的第一句話。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妙書門修羅場的人,都和她一樣,不需要知道自己叫什麼。
從疼痛中醒來的時候,除了殺人,她什麼也不會。
修羅場很大,裡麵有殺手千人,他們每日除了練功,便是互相殘殺;為了得到水和食物,需要殺掉彆人;為了得到高階的武功秘籍,需要殺掉彆人;為了得到活下去的機會,更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彆人!
不知過了多久暗無天日,每日與同門殘殺的生涯,終於有一天,門主親自對踩著數百具同門屍體的她說:“爾性煞戮,可以此為名。”
她受訓十年,爬到千人之上,才得來自己的名字。這個名字,不單單是一個代號,它是這些年來,自己所有努力的證明,也是她在血雨腥風中活下來的證據。
它或許為世人憎厭,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是夜煞。”
囚室中,她堅定對顧崢和顧清琬道。
二人都注意到她說這句話時,眼中的坦蕩和堅毅。
顧崢作為一個常年和殺伐血腥交道的人,一下就看懂了她如此堅持的態度之下,有著無比的從容自信。
這些,雖生活不順,卻被人可以保護著的顧清琬自然是看不懂的。她突然起身,抽出自己發上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掌心刺過,鮮血向地麵滴落的瞬間,她踏出了幾個極為怪異的步伐。
顧崢和夜煞一下就明白過來,她在施巫術。
那些血滴,突然三四滴一聚,變成如蠶蛹形狀的血珠,又不過眨眼的功夫,蠶蛹破繭展翅化蝶。
三四隻血蝴蝶在陰暗的囚室中撲騰著翅膀,低低地飛著。
顧崢同夜煞都有瞬間的出神。
顧清琬的發簪在身上隨意抹了兩下,便快速地刺向了夜煞的指尖。
殷紅的血珠在指尖上湧成了豆大的形狀,血蝶突飛而至,靜落那抹殷紅。
顧清琬的眼淚又湧了出來,顧崢背在身後的手一抖,悄然垂落身側。
“此術……名喚血微。”顧清琬將眼淚一抹,蹲身平時夜煞道:“你還要說,你不是寧寧嗎?”
…………
廣音城郊外,五千人的軍隊平緩朝前行走,隊伍後麵的一隊人邊走邊不時朝著身後的郊道上看去。
“咋這麼久還不來?”其中一個道:“莫不是真出了什麼事兒吧?”
“首領是誰啊?會那麼容易出事兒麼!”另一個聲音傳來。
“我去看看吧。”又有人說道。
“阿古達,你可彆去,首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走的時候特意交代不讓咱們去,這萬一讓他知道,又要打你板子……”
“噠噠噠……”
這道聲音未結束,郊道上的馬蹄聲便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這不是回來了嘛!”最後一個說話的人聽到馬蹄聲,語氣立時轉為欣喜。
“首領!”
眾人見了那駕馬而來的男子,個個都掩不住語氣裡的欣喜。
“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務必半月之內,趕至崖州。”那人的馬匹並未做停留,眾人聽他大喝一聲,便個個夾緊馬腹趕至隊伍前頭。
“駕!……”一聲厲喝餘音老長,響徹在夜色之中。
…………
渝林皇宮西北角的昭文殿乃是慕容荿封王之前的住處,他此次受詔回京,仍舊住在此處。
醜時末,皇宮中的蟋蟀都打起盹兒的時候,一行人形色匆匆入了昭文殿。
慕容荿跽坐書房,未曾休眠。
來人,正是那日雲巔為他抬轎的四人。他們見了慕容荿便欲下跪行禮,卻被對方一個擺手給製止了。
“事兒辦得如何了?”慕容荿問道。
四人腰背彎曲,頭顱低垂。一身的懊喪。
“稟主子,顧大將軍那邊的人盯得實在太緊,奴才們人找好了,就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半響,為首的袁大回道。
慕容荿聞言便凝緊了眉頭,他衝四人道:“無論如何,行刑之前,要找機會將人換下。”
四張麵朝金絲牡丹繡紋地毯的臉龐,全都掛上了苦樣,卻仍舊異口同聲回道慕容荿:“是。”
四人退下之後,慕容荿把玩著手中的扳指,默默念道:“顧—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