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性格隨了父親。”慕容荻淡淡道:“他一直跟著父皇的步伐前行,半年前的閔羅退兵確為我授意,隻是,我忽略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慕容荻說到此處,輕輕一歎,繼續道:“阿政一直跟著父皇掌管雁國的巫族之事,除了父皇授意之外,他的生母,是巫女。”
楚國宮廷,李渘生母為巫女;閔羅宮廷,皇後出自雲國樂正巫族;東國皇族,長公主下嫁大狐巫族;雲國宮廷,現今帝王一直寵愛居住巫部的巫女。巫族女人麵容姣好,古往今來便頗受皇族青睞,這根本算不得什麼秘辛!
除非……
謫言眼眸一眯,說道:“難道,慕容荿的生母不是閔羅李氏一族的巫女?”
慕容荻聽了她的話,輕輕點頭,說道:“父皇對外宣稱她是李氏一族,隻是,幾年前我便查到了,她其實是芙蕖鳳氏的遺孤。”
芙蕖鳳氏,閔羅先國巫一族,其族所擅巫術與李氏一族如出一轍,但鳳氏亡於百年禍亂之前,後來僅剩的幾位族人也遷徙到了雁國,這也是為何李氏一族取而代之,成為閔羅國巫的緣由。
這鳳氏亡族的因由,沒有人知道,史料也未有隻言片語的記載,這一族的痕跡,在謫言的腦海,卻片刻不曾模糊。她記得清清楚楚,五歲那年,她被困在雁雲交接的羅孚山中時,雁國遺留的鳳氏,為了救她,傾儘了所有。
這慕容荿,是鳳族巫女的血脈嗎?
“踢踏……踢踏……”窗外鎧甲摩 擦,腳步齊整之聲頓時傳入耳中,南街那邊還有些微兵刃碰撞之聲傳入兩人耳中。
“嘩—!”謫言一個甩手,寬大的袖袍甩往身後的同時,窗外的那些聲響便驟然消失了。
“芙蕖鳳氏乃六大巫族之首,千百年前,和言巫族同創百巫盛世。”慕容荻緩緩道:“隻是這一族野心勃勃,他們發動了巫族的禍亂,造成統一了的四方大陸分崩離析,因此,滅於言巫之手。”
“你說的這些,和慕容荿謀反有何關聯?”謫言輕笑道:“鳳氏亡族之時,慕容荿還不知在哪兒呢?你的先輩作何營生,你還管嗎?”
慕容荻被她如此嘲諷,卻也不惱,他道:“鳳氏氏族的信仰觀念甚深,他們分裂天下,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奪取四方大陸至尊之位。阿政的生母,叫鳳溪,她留下的扶桑鼎中,藏了她先人告誡後人勢必要奪取這天下的血書。”
“嗬……”謫言聽到此處,扯了嘴角,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荻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到了那份血書,所以才說這樣的話。”
“是,那份血書,是去年,琬兒在陪同趙玄之入雲巔之前,潛入阿政的府中,拓印的。”慕容荻說完,謫言便想起了那時候她出發之前,畫眉派出去的探子,說是看到彤王府屋頂,一個紫練紈服的姑娘迎風而立。
想來,顧清琬是那時下的手吧。
慕容荻助她在雁國安定,對她百般照拂,同樣的,她也給予了能力範圍內的種種回饋。春氏擅卜筮,自然懂得規避不妥險情,尋常巫族也許沒辦法如願接觸到扶桑鼎,但懂得卜筮之法的顧清琬能夠拓印其中的血書,並不算什麼難事。
“既然你早就知道慕容荿會反,那為什麼不多加防範,任由事態擴展到如此的地步呢?”謫言道。
“這半年來,阿政表現得一直都很沉穩灑脫。”慕容荻道:“直到兩月之前,澤林彤王府人員出動頻密,閔羅也開始異動頻頻,我這才想著阻止。確實,這是我的疏忽。”
他原以為,父皇去世之後,阿政的示好是真心實意的。不對!也許當時,他的示好確無作偽,但是,人,是會變的。
苦心謀劃了十幾年,楚國,閔羅,還有眼看就要到手的東國,顧崢的流放,還有那份鳳氏信仰的血書,這一切的一切,阿政他,確實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仲贏帶你來,我估摸著是還那江堯兩副畫的恩情,隻是你會跟著來,還是出乎我意料的。”謫言似是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對慕容荻道:“說吧,你有什麼事嗎?”
慕容荻聽到這句話,才將手中抓了半天的茶水一飲而儘。
“雁國肱骨千萬,居高位者,少不得有論義理的耿直之人,我怕這些人惹惱了阿政會喪命,所以,還請林家主,能幫便幫幫忙。”
“可以。”謫言想也沒想便應聲道。
慕容荻見她如此爽快,不知為何,就想到了仲贏曾說得那句,投桃報李。
謫言說完起身,將窗戶關上,對慕容荻道:“荻兄安心在此歇息,慕容荿就算找到我這兒,他也找不到這間房。”
慕容荻聞言,想起她甩袖過後,那驟然消失的腳步聲,便猜到她在此處施了巫術。
“有勞。”
…………
雁國,邕城。
城外平川,被挖心撕扯的人屍,被累死的戰馬屍首,被火燒焦的巫屍屍體,遍地都是。刀qiang劍戟零落了一地,場麵之血腥驚怖,在海棠生平所參戰事之中,絕無僅有。
不足五萬的雁國士兵又折損過了半,東楚三萬人,也損傷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