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從冰牆朝著封印巫屍的洞 穴開始滲透時,謫言就明顯感覺到了身旁老者周身驟散的靈力。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就像是手上端著一大盆水,被淋濕的人都知道,那潑水的人,他是收不回他的水了。
樂正濤現在釋放的靈力,給謫言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老了。
控製了這些巫屍這麼多年,他也到了極限吧。
謫言眼眸側移,瞟過白須白發,專心施術的老者一眼後,收回視線,閉目專心施起了術法。
“咚—!”
沉悶的聲響從洞壁傳來時,謫言知道,那裡頭剩下的九具巫屍,已被封印進了洞壁堅冰之中。
剩下的,就是待噬人陣成,將這些東西通通丟進陣法裡,被自然之力吞噬。
“爺爺—!”
功了收勢,謫言還未睜眼,便聽見一旁傳來樂正汀的驚呼。
她側首看去,老者麵色萎靡,很是疲累的坐在地上,他嘴角一絲猩紅,樣子,像極了被風霜打過的花草,一時生氣全無。
“孩子,你來,我有話要跟你說。”樂正濤看著睜了眼的謫言,扯過一抹笑,對她招了招手。
謫言未如願上前。
她起身麵向他倆人跽坐,麵無表情道:“您說吧,我能聽見。”
樂正濤仍舊笑了笑,麵目柔和,他對樂正汀道:“你也聽好我說的話。“
“是,爺爺。”
樂正汀的嗓音是竭力鎮定後發出的,謫言相信,她和自己一樣,感受到了那股子仍在不斷釋放的靈力。
巫者散靈,人去也。
“我有一子一女,兒子是普通巫族,所生泠兒為普通人,汀兒為普通巫族;女兒卻遺傳到了些微的言巫之力,她所生瀠兒是普通人。可他二人卻因血統被暗害在巫亂之前;及後,我被困焉山,想著巫族艱難,多由顧氏而起,若與顧氏修好,巫族,許能活得不那麼艱難。後來,我便讓已經嫁給元爍的泠兒央了先帝,用一道聖旨,將瀠兒嫁去了顧家。隻是,她與那顧家長子感情不睦,和離之後,人心境開朗了,曾想過要去接她的女兒,隻是,顧家差人來說,那孩子死了。”
樂正濤說道此處看了看謫言,笑道:“蒙蒼天眷顧,你還活著。”
謫言知他說得這些,主要是想替樂正瀠開脫。她笑了笑,說道:“您說的是,我能活著,確蒙上天眷顧。”
樂正濤聽她如此說話,便知她對生母心結頗深,雖無奈,但眸中笑意不散,他看著謫言通身的氣韻和所有對林氏女的耳聞,便道:“我命不久矣,不跟你賣關子了。她是你娘,想怎麼對她,那是你的事兒。”
樂正汀聽了他坦然說道自己“命不久矣”,臉色一變,眼淚便落了下來:“爺—!”
一個爺字斷在了他高舉的手背之中。
“這些巫屍被一直凍在這裡,原有我樂正氏的玄冰白蓮鎮壓,隻是當年,瀠兒嫁去雁國時,先帝下旨命我將這冰雪白蓮作為陪嫁,讓她帶去了雁國。咳咳……咳咳……”
“爺爺—!”
樂正濤說道此處,開始劇烈的咳了起來,樂正汀忙幫他拍背順氣。
謫言卻在思量他所說的雲國先帝讓他把樂正氏的寶貝作為陪嫁應該也是考量到對方是顧家,不會濫用巫族的東西,還有就是,他本人也不清楚,這玄冰白蓮是樂正氏用來鎮壓永山這些巫屍的。把巫族的至寶送往顧家存放,一方麵可以削弱樂正氏的能力,一方麵能極大的顯示出雲國的誠意。
一石二鳥。
絕妙的一筆。
在當時,根本無人會想到那出現的變數。
巫族與普通人結合,生下的普通人,再與普通人結合,在四方大陸上,還沒有生出巫族的先例。
也正因如此,雲國提議讓身為普通人的樂正瀠嫁給顧豈這樣一個儒門貴子,雁國允了,顧氏也欣然允了。
誰能想得到,會出了她這樣一個變數呢?
“玄冰白蓮取走時,我原是想毀了這些巫屍的,隻是考慮到那可能要散儘我一身功力,我便不曾下定決心。誰曾想,一時遲疑,竟造成了今日的禍患。”
樂正濤順過氣之後接著說道。
世事多變,誰能料到以後?
“無妨啊,曾氏的冰雪鈴蘭與玄冰白蓮功效相差無幾,這些巫屍早晚會被消除殆儘,老人家不必自責。”謫言彎了唇角,眼中浮有譏諷:“若非老人家您的巫屍,雲國怎敵慕容荿巫屍萬軍?”
她言罷,便起身欲出洞:“老人家,地上涼,回去好生歇息吧。”
謫言邊說邊心道,也不知他這靈力散儘,會幾時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