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又一聲轟鳴響起。
無數臉僵眼直,行為僵硬詭異,直愣愣朝空撲撞,似被無形的牆麵堵截住的“人”,像是能跳出這鏡子煙霧一般,逼真得顯現在了朝堂眾人的麵前。
他們有的受驚至麵色發白;有的因乍見巫屍的怪異,而皺起了眉頭;有的,則仍舊呆愣地看著鏡子,茫然不知所以。
場景轉換到了百巫陣中站定的月子安身上。
夜黑月高,他注視著如蝗蟲般密集堵堆,行為僵硬可怖,朝著他麵前空地撲撞的巫屍。他的不遠處,有許許多多寬袖紈服的巫族坐定緊挨著那些巫屍。
那些巫屍的腳步,止在了他們的前頭。
他們繞環形,結手印。
“唰—!”
煙霧飄散,將場景轉回了笪城。
破敗的城牆,滿地的死屍。軒轅睿和大狐微蘭,領著千人的軍隊,疾馳出了遍地焦土的城池,他們去了城外的密林,那裡,滿地的死人血汙。鮮血染紅的泥土和樹木,不知凡幾。樹下地上,掛著堆著的屍體,數以萬計。
青甲紅衫的,那是歸於慕容荿手下馭巫軍的大半。青甲紈服,那是嶺南巫軍的打扮。
擔架擔回了滿臉血汙,一身傷痕,連指甲縫都透著的汙泥的人,大家都不陌生,她是前幾日歸家臨都的林海棠。
“唰—!”
一陣輕輕的拂袖,顧清琬結束了子月鏡顯現的各種場景。
一室的沉寂。
那些恪守禮法的百官,眉頭縮緊,眼露惻然。
近一年的戰爭,閔羅亡國,各地受戰亂侵擾,百姓生活苦不堪言。隻不過兩個戰將的子時遭遇,就已經慘成了這樣,他們有理由相信,再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也一定發生了更多殘酷至極的情況。
若沒這些巫族,此戰,一定會打得更加艱苦。
隻是,這巫族……
“趙沫啊,即日便擬帖子,送往各國吧。”軒轅業率先開口,聲音也能聽出沉鬱。
他話一出口,那為巫族出頭的心思,東國朝堂已是無人不知了。
趙沫得了旨意,一愣,然後便跪地道:“臣,遵旨。”
東曆泰安三十二年六月初二,東皇軒轅業下旨命內閣決策聯係各國朝堂,正式對除閔羅以外的各大國發起了“重議六國新條”的例會邀請。
六國新條乃六國和三大儒門共同擬定,擬定之初,私底下也對這條律法帶來的爭議進行過商定。若是以後,有皇族發定重議此事,列國若不參與,那麼此國,便可自行擬法。
這就是,我跟你商量,你要來。你不來,那我就自己做主了。屆時若一國巫律得以更改,那麼造成的後果很有可能就是巫族遷徙的大動。
法律再嚴苛,不過是君那王用來保護自己權利的產物。這對付巫族的六國新條也是由此得來。所以這個例會的邀請,隻要是對巫族的變動有丁點的在意,都不會不參加。
東國朝各國投出如驚天火炮般信件的當晚,月子安和軒轅睿被暫留皇宮直至亥時中方得離開。
他二人漫步走到宮門外時,大老遠便看見歪靠在馬車邊上數著星星的小姑娘,以及一旁,迷蒙了淚眼的微蘭。
“雖然隻是個開始,不過,好歹有希望了不是嗎?”微蘭衝兩人笑出了淚。
他們都是一起在悍龍軍中長大的夥伴,幼年的情義根本不是書本律法的教條可以遏製的,他們,還有海棠,都太明白她所受的委屈和酸楚,還有她身後家族同樣受到的諸多的不公正待遇。
“是啊,有希望了。”月子安笑道。
“彆哭了。”軒轅睿拍了拍她的背。
一次上朝,顧清琬看似平淡又輕鬆的幾句諫言。彆人或許能認為,發生的事很簡單。可是,陛下如何會發起這個決議,沒人比他們更明白其中發生的艱辛和殘酷了。
“子安哥哥,我二姐讓我來請你,你要是聊完了,咱們走唄。”林見賢出聲,打斷三人的思緒。
三人相視一笑,都掠上了馬車。
衡陽王府偏院,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無數遍的海棠,在聽到一聲驚喜的“朵朵”後,以最快的速度躥出了房門,被微蘭抱了個滿懷。
至此,她初次在畢摩死後,綻開了笑顏。
…………
“誰?”房內,當月子安說出諫言者時,海棠驚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顧清琬?怎麼會是她呢?”
“你認識她?”微蘭聽了她的口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