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琬一聽,便想到她定是做了什麼,否則也不可能如此篤定地說出這話。
“難道你阻止了巫籍之人的通報?”顧清琬想到初次朝議那些苛刻條件的前提,問道。
謫言吞下手中的菘菜葉包的飯卷,點了下頭。
她在初次朝議見完軒轅業回來之後,便讓綠靈子傳了十多封的信出去。那些信,一來是傳給林家分散各國的大掌事和她手底下救過的巫族長老的,目的就是讓他們通知巫族,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籍冊通報到各地府衙。
你們想知道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巫族?哼,做夢!
二來麼,她是想借由綠靈子,再度試探一下慕容荿。
結果她發現,慕容荿除了顧嶂和扶桑鼎的消息,對她此舉倒並無動作。這也從側麵說明了,他也不希望巫族被除去靈力或是圈禁。至於他和諸國私底下的合作,不過是盤桓臨都不惹他國疑心的障眼法罷了。
思及此,謫言心中不是沒有懊惱的。
慕容荿。
這三個字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謫言心中的一根刺。她一想到他,腦海就會產生懊惱厭惡等諸多負麵的情緒。
初次交鋒,是在澤林品安居內,彼時他是個口不擇言,目下無人的混賬做派;後來相遇雲巔,他的混賬行徑有增無減。隻是當時謫言從不認為那樣的他,會是她的對手。所以自然而然地,並沒有將他太當回事兒。
直到慕容昊死後,聯盟軍隊於屠安一夕驚變,那時候她才驚覺,這個被她漠視的人,居然深藏不露,僅憑著半年的時間,便悄無聲息部署了一場堪稱完美的計劃。
若非畢摩以命換璿璣譜中之言;若非她在崖州阻了那場兵變;若非海棠帶著嶺南巫軍在邕城拚死抵抗;若非彎彎死守笪城;若非這諸國萬千與巫屍奮力抵抗的將士……這天下,怕早就落了慕容荿之手了。
他見識過封存久矣的巫屍的厲害,便毫不猶豫地將手底下的巫屍故意投入東國被焚。接著,他借假死藏身蕭國,轉身一變,成了蕭國的九五之尊。
若單憑那些接觸,謫言是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張狂霸道的混球,手段陰毒,連環巧計,翻手遮住四方大陸所有人的耳目,覆手便攪擾天下大亂不費吹灰之力。
這個人,也許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沒有變過,隻是自己太久未見他,便將對他的印象,定格在了傳聞和為數不多的接觸之中。
雲巔水鏡出現她的姓名之後,慕容昊曾強令顧氏帶她入宮。那個時候,慕容荻和李錦忻曾對她提過的鳳溪還在,那時她雖年幼,有很多事兒忘了,但是,她對慕容荿那美得不似普通男孩的臉倒是記憶猶新。
記憶裡,他眾星拱月,被眾多宮人護著在宮中橫行霸道。而她,那是第一次穿上一件乾淨的衣裳。她怕衣裳弄臟,於是小心翼翼走路,以至顧豈嫌慢,便令家衛抱著她行走。也正是因為那個高度,她看見到了樹上的他,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那些未來得及接住他的宮人,被慕容昊下令處死在了顧豈帶著她回去的路上。
血流了一地,映紅了她的雙眼。當時的她,分明在廣場的拐角處,看到了唇角帶著笑意的他。
那個唇角的弧度,和後來菜市口處決巫族他露出的愜意,讓她一開始,便深深厭惡這個人。
厭惡他的狠毒,厭惡他對人命的漠視,厭惡這個人的一切!
“二次朝議若不能順利進行會怎樣?”
吃完飯,顧清琬繼續發問。
謫言笑了下,諷刺道:“巫族通報的時間是十天左右,但實際要不了,不過,在二次朝議時間的到來之前,閔羅又出現巫屍的事,會先一步傳來。”
“你……難道……”顧清琬有些猶疑又有些不可置信地說話。
“沒錯,我打算作壁上觀。”
爾等待我巫族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謫言微垂的頭突然一抬,她直直盯著顧清琬道:“我會用儘我一切的方法,阻止所有的巫族再度參與抵抗巫屍的戰鬥。”
確實,若是她亮出言巫的身份,所有的巫族皆會俯首稱臣,為她號令。隻是,這也是為什麼四方大陸容不下她的主要原因了吧。
群雄割據天下,勢均力敵,互不乾擾,天下有能者取之,大家自是甘心。隻這言巫隨意的一張口,便能翻雲覆雨,換成誰,誰能容?
“那樣做的話,你會暴露身份。”顧清琬凝眉道。
暴露身份的後果,她早考量過了。謫言輕笑了下,接過兕心泡好的茶水,輕抿了一口道:“遲早的事。”
“……你的決定,也許是正確的。”顧清琬握住兕心遞來的茶杯,喃喃道。她知道,謫言想借慕容荿和巫屍的禍亂,和五國三儒談下重改巫籍的條件,而且她相信,憑著她的能力和此番的考量,她一定想好了怎麼去談這個,既能改了巫族奴籍,又能保證他們生存於世,再無後患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