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女子纖細的身影入了院東之後,院中已是一片靜謐之狀了。宣昭入了住處之後,兩個婢女剛迎上前來,便被她屏退了。
她凝了眉頭,閃身入屋。
一入屋,她便察覺到了屋內有人的氣息。
她心中一跳,脫口問道:“誰—?”
無人應答。
但她適應了黑暗的雙眼已然瞧清楚了屋中窗邊,有道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而立。
那身影……太熟悉了!可是,可是,他這個時候,怎麼會來她的屋子呢?!
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她心中漸漸不安,嘴裡囁嚅道:“……漠大哥—?”
她喚道這聲之後,窗邊立著的身影慢慢離開了窗邊,走到了燈台。燈台離宣昭站定之處很近,她幾乎聞到了那道身影身上透出來的冷冽。
“刺啦—!”打開的火折照亮了那道身影的麵孔,宣昭心一凜,再度囁嚅開口:“……漠大哥。”
李漠仍舊沒有應聲,宣昭內心越發不安了,她猜到了他可能是知道了什麼事兒,但是她實在摸不準,他知道了多少?!
李漠掌了燈,落坐在了桌前,抬著麵無表情的臉,定定看著宣昭。
此時此刻,宣昭也唯有沉默。
“宣昭,你離家已久。正好叔父明日便回楚國了,你隨他一起回去吧。”半響,李漠打破沉默,開口說道。
他這一開口,宣昭幾乎可以篤定,她做的事兒,也許都沒有瞞過他。
她眼眸一閉,再睜開眼時,平素的溫婉已被冷凝沉靜替代。
李漠見狀,雙眸一沉。
“漠大哥您還沒回去,我怎麼能先回去。”她柔和的語調裡,沒了平素的溫順。
李漠聞言,說道:“我的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先和叔父回去吧。”
語氣裡的斬釘截鐵,不可忤逆。
宣昭卻似無所畏懼似的,她心中的不安隨著李漠的這句話,全數散去了。她定定看著他,沉靜冷凝的眸中,甚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
“整個楚國都知道了宣昭是您的未婚妻,您這個時候讓我隨成義王回去,宣昭顏麵何存?涇陽宣氏顏麵何存?”
溫婉端方,機敏敏慧。
這是楚人對涇陽宣氏女的評價。
叔父選擇宣昭成為他的未婚妻,也正是基於這點為考量的。
宣昭也確實是個聰明機敏的姑娘,除了聰明機敏,她還是溫順善良的。隻是,她的溫順善良,原來不儘真實。
“我叔父為何會來臨都?你在這院東又偷偷聽到了多少話?你今夜去做了什麼?你這幾日這些與臨都那些與你宣氏相熟的儒門商議了什麼?”李漠每說一句,宣昭的臉色便蒼白一分。他看著她,眼中冷意也更甚了。
“這些,若讓你的族人知道,他們的顏麵才會蕩然無存吧?”
“嘭—!”李漠話音剛落,屋門被人從外推開,兩個婢女以及三個侍從被穀慶從外麵推了進來。
那幾人,是她從涇陽宣家帶來的。
他果然,都知道!
“您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問道李漠。
李漠道:“叔父來臨都的第二日。”
那個時候,就起了疑心了嗎?
宣昭的眼眸一閉,麵上便出現了幾分慘然的笑,她想了想,坦誠道:“你事事為林家主考慮,站定巫族,我自知勸你不得,便隻能傳信回宣氏,讓父親設法讓成義王入臨都。”
華順府,不,雲國湖州時,他看著林謫言的眼神,便讓她內心深覺不安,這臨都之行,李漠表現出對那林氏家主的在乎,像把淬著劇毒的針一樣,時時刻刻紮在她的心中,刺痛著她的神經。讓她坐臥難安。
為皇族選定,她也想過,來日勢必要同整個三宮六院分享他一人。她也早就做好了那樣的準備。
隻是,那些人是任何人都可以,但不能是那個成日與巫為伍的林氏女。
她暗中調查過,那林氏女術法逆天,足智多謀不說,手段也奇多。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為巫族平反上,結合這所有的信息和種種疑點,她猜出,這個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言巫!
她今日去院北,一方麵是印證林氏女為言巫的猜測,一方麵也是真心想要除掉這個有可能會阻礙李漠前程的女人!
“陛下,曆來與言巫扯上關係的皇族,沒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您三思。”宣昭看了眼跪地的侍從,說完便從容轉身。
李漠看了眼她傲然的背影,對穀慶微一擺手。穀慶會意,立刻跟在了後麵。
不多時,一架馬車便從院東的角門慢慢行駛出了彆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