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連所有的主演都出現了,初晴也不例外地站在人群中,原來是這樣。
初步就被淘汰的人很失望地走了出去,剛才還擁擠的片場一下子空曠起來,隻剩下稀稀拉拉的二十幾個人。
“伸出手來。”副導演大聲喊著。
每個人都伸出手去。方語哲真的像冰塊一樣,不苟言笑,墨鏡遮住眼睛,可是淩厲的目光透過墨鏡,讓人心頭一跳。他路過的地方,蘇剪瞳能感覺到冰塊剛從冰箱裡拿出來時候的“嘶嘶”冒著涼氣的聲音。
這一次,手指不漂亮的人出局了。
蘇剪瞳在留下的人中長出了一口氣。
留下的人還有初晴和另外兩個女生,一個是在本片扮演戲份比較重的許蘭芝,一個是專業跟著跑場飾演群眾演員的梁淑梅。
方語哲頭也沒抬,指著旁邊的鋼琴,副導演見狀,趕緊說:“每個人都去試彈一段。自由發揮,自由發揮。”
“怎麼發揮啊?”初晴抱怨了一聲。許蘭芝倒沒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梁淑梅好不容易能站在方語哲麵前,緊張得在原地轉圈。
因為——
在劇本裡,這個群眾演員的所有戲份隻有一句話:群眾演員,別墅窗口,鋼琴獨奏。
再沒有其他任何說明。
就是說,戲份雖然簡單,但是所有的發揮都要靠演員自己領悟和琢磨。
蘇剪瞳在腦子裡回味整個劇本,將所有情節都拉通想了一遍。
這部電影的幾個主角都是貧苦的蘇家橋長大的孩子,整個劇本的色調沉重暗啞,將青春的疼痛講訴到深入骨骼。
而為了不讓人完全絕望,片子裡給人留了一點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群眾演員所扮演的角色,她在和蘇家橋毗鄰的高檔別墅裡,穿著得體的衣裙獨奏鋼琴的畫麵,是幾個蘇家橋長大的孩子眼裡最美的未來和向往。
這四個孩子後來都走上了不同的歪路,在和世界的抗爭中被狠狠地打了耳光。他們再次聚首,是打算綁架彈鋼琴的女孩子要贖金,以獲取人生的第一桶金。可是他們剛剛走出街頭,還沒有走到那棟別墅前,就被莫名卷入一場小混混群毆對打的糾紛裡。
這四個孩子,唯有沈臨溪飾演的那一個活了下來,其他三個臨死的時候,耳邊隻有別墅裡那看得見卻聽不到的鋼琴聲音。
那琴聲,是他們對未知未來的全部設想……也是他們青春最後的絕唱。
副導演這幾天和蘇剪瞳也熟了,對這個有事沒事都跟著幫忙,專揀沒人願意乾的活的姑娘頗有好感。他拐了拐蘇剪瞳的胳膊,“你行不行啊?”
蘇剪瞳將剛才自己的對整個劇本的想法都說了一遍,副導演退後兩步看著她,“咦,你倒勤奮。很多演員自己都不看劇本的,讓助理把故事複述一遍,自己到場背背台詞就完了。”
“看看沒壞處的。我注意到這個群眾演員的戲份是後來加上去的。”蘇剪瞳拿出劇本,指著上麵的一頁,那一頁的紙張和其他都不一樣,字體、字號都有變化,“我不是太懂,不過我覺得加這一場戲,將整部影片的格調提升了。每個人的青春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區別隻是每個人迷茫和在乎的事情不一樣。蘇橋街的少年在為改變命運掙紮,這個彈鋼琴的的富家少女也未必沒有自己的煩惱。但是一味的黑暗並不是現實,現實也有陽光和希望,在黑暗中有照耀進來的光芒,才是我們痛苦的出路。也許她也有煩惱,學業、家人、青春的戀情,或許隻是單純煩惱明天該穿什麼衣服,不過她的存在,卻成了別人眼裡的光明。”
副導演讚賞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聽到方語哲在旁邊冷冷地吐了兩個字:“片麵。”
蘇剪瞳吐了吐舌頭,垂首轉身,錯過了方語哲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劇本是他一個朋友寫的,這場戲,確實是他後來加上去的。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子看出來了,還發表了一番片麵但還算不太那麼離譜的看法。
初晴為了能夠在主演的角色之外飾演這個角色,一早就換好了衣服。當初是聽經紀人的勸告接了這個戲,內心裡,她一點都不喜歡。不僅穿得難看,還要故意演一些很醜的動作,若不是經紀人苦口婆心勸她總演偶像劇以後的道路受限,現在是時候改變,挑戰更多的角色以擴寬戲路,她壓根不會考慮接下來。
接下來後,知道導演是方語哲,領銜主演是沈臨溪,她心裡才好受一些。
現在,要演一個這樣光鮮亮麗的角色,她滿心歡喜。坐在鋼琴前,帶著動人的笑容,她開始了演奏。
不得不說她的專業素養很不錯,手指一觸到琴鍵,馬上進入了戲裡。
她非常嚴謹地彈奏了一首蕭邦的《波蘭舞曲》。
許蘭芝和梁淑梅也分別彈奏了蕭邦和貝多芬的名曲。梁淑梅雖然是個專業跑場接零活乾的,不過在蘇剪瞳看來,她的鋼琴造詣比初晴和許蘭芝都要高。
初晴彈得也不錯,而且她外形靚麗,當了這麼多年明星,氣質和儀態都修煉得很高雅,一個背影,就能引人入勝。
蘇剪瞳想,以方語哲精益求精的態度,多半是初晴入選了。
她彈完後,走到副導演身邊,拉長了臉,“副導演,能不能批準多給我發個雞蛋?”
她指著發青的眼角。演不了彈鋼琴的群眾演員,還得回頭去演另一個被打的群眾演員。
“李助理,帶蘇剪瞳去換衣服。”
蘇剪瞳雙手合十,在心裡祈禱,老天,保佑這次初晴下手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