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也不去齊國,她選擇了回宮,回到夭夭身邊。
臨走的最後一天,蕭君奕才真正好好打量無雙的房間,很簡單,隻有那張屏風如此醒目,正放在床邊。
如意說那是無雙親手畫的,屏風上畫著繁星點點的夜空,以及那綻放的煙火。上麵沒有畫人,卻畫了一頭張牙舞爪的神獸和一隻美麗驕傲的鳥兒。
蕭君奕知道,那是上古的戀人,貔虎和玄鳥。
明明是極不和諧的兩個物種,卻依偎在一起,在那星空下,顯得如此的溫暖和純淨。旁邊用小楷寫著一行字:見如不見,念如不念,飲儘相思,醉寫一筆多情,空流忘川。
忘川……
忘川之水,在於忘情。
無雙,你做到了嗎?我,做不到!
院子裡種滿了芍藥花,如今正是花開季節,如意說是無雙讓種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無雙突然喜歡芍藥了。
然而,蕭君奕懂。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花瓣,沒有人會懂他和無雙之間的語言。
芍藥,就是“歸”啊!
他曾說,芍藥花開,我就回來。
可是,他食言了太多次。最後一次,他回來了,她卻不在了。
究竟是造化弄人,還是命運如此?為什麼他們總是錯過?!
芍藥花開,雍容富貴。
如意將無雙珍藏的東西給了蕭君奕,裡麵有一個麻雀的麵人,似乎碎過,因為哪怕黏好了,都有裂痕。
另外,就是那對麵具了。
初始的情形曆曆在目,她是那樣明豔高傲的女子,一曲《廣陵散》讓他心悅誠服。如今想想,依舊覺得驚心動魄。那時的她真真是驚豔四座。
“這個是小姐特彆交待一定要給你的,她說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但一定是會來的。”如意將一個錦盒交給了蕭君奕,道,“小姐說,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自己生前太任性了,沒有好好的照顧它、珍惜它,希望您能替她做到。”
“是什麼?”蕭君奕握著錦盒,心一直緊懸著。
“小姐說是給您的東西,如意不敢打開,也不知道是什麼,小姐沒說。”
“她可還留了什麼話?”蕭君奕聲音有些嘶啞哽咽。
如意搖了搖頭,又囑咐道,“這個東西你一定要保管好、珍惜好,小姐一再強調交待的。”
蕭君奕點了點頭,卻沒有勇氣打開。
他會珍惜的,隻要是她說的,他都會做到。
那日,蕭君奕離開了天香樓,帶著他的麻雀麵人,以及屏風上的那幅畫,還有對無雙滿滿的思戀以及愧疚。
他曾取笑她話多,嘰嘰喳喳是個小麻雀的事曆曆在目。可是如今,他想聽她說一句話都是奢望!
人生,就是這麼諷刺。
走在渝州裡,他又走上了那座橋,微風過處,被飄走的花燈又被吹了回來。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這些花燈都停靠在河岸邊,幾個老人在河邊撿花燈。
蕭君奕一見茫然的看著那些老人,有路過的人對他說,“每個河燈上都有放河燈之人的心願,隻有被我們族裡德高望重的老者念出來,才能實現。”
蕭君奕這才明白了些,難怪圍了那麼多人,嘻嘻哈哈的鬨。
他對這些鬨熱的事向來沒興趣,不過,卻很羨慕,羨慕那些人的開心。
站在橋上,他沒有離開,不是想聽彆人的心願,隻是不舍,不舍就這樣離開渝州。走過這座橋,就算是徹徹底底的告彆渝州了。
所以,蕭君奕不想走,不想離開無雙。
老者念著那些心願,估計放燈的多是少年少女,寫的無非都是些情話,惹來眾人失笑。不過多未署名,也沒什麼好難為情的。
蕭君奕隨意的靠在石橋的圍欄上,手裡捧著錦盒,既好奇是什麼東西,又有些不安。他一輩子留著這個錦盒就可以珍惜了,如果看了,無雙交待的事就都做完了,那之後他該如何度日?
可是,思來想去,掙紮了許久。他想知道,想知道無雙珍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如此的重視,自己守護不了,還要托付給他。到底是什麼?
一手托著錦盒,另一手將它輕輕打開,蕭君奕低著頭極認真的看著無雙的寶貝,然而,當看到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一頓,眼淚竟猝不及防的落下。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哭過。可是這一瞬,他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任眼淚奪眶而出,劃過他那略顯滄桑的臉。
“這個有署名,是小胡子寫的!”橋下傳來老者的聲音,人群跟著起哄,“小胡子,哈哈,有人叫這名字?”
老人沒有理會,拿起那花燈裡的紙,用無比蒼老低沉的聲音緩緩念道,“花開花謝,滄海桑田。看世間緣起緣滅,莫笑我無怨無悔……”
老人頓了頓,四下忽而一陣沉默,因為有人眼尖看見橋上那個駐足看風景的男人居然在哭。
他緊緊咬著牙,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在忍著不哭,卻終究不能阻擋兩行清淚自那哀傷的眼中流出。
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剛硬冷峻的一個男人,可是卻為何抱著個錦盒失聲痛哭?眾人有些好奇,有膽大的人跑上橋去,裝作路過偷偷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