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容你抬杠,但你若是言語太過,倒會惹本宮不開心呢。”片刻後,他才慢騰騰的出了聲。
長玥垂眸下來,麵色也略生複雜。
方才之言,她說得的確有些過了,雖言道的是事實,卻是未能考慮到這妖異之人天生的貴重與傲然之性。
不得不說,在出發之時便得罪他,並不是好事。
“方才之言,是長玥之過。得罪宮主處,望見諒。”長玥按捺心神的出了聲。
他也不說話,目光掃她一眼,緩慢往前,待許久,他才懶散如常的道:“長玥公主心思聰慧,不甘平寂,甚至喜歡未雨綢繆,想提前給自己謀劃,找好退路,這點,本宮也了如指掌。隻不過,此番出宮,本宮也早與你說過,隻要你聽話,莫在背後肆意的做自己的事,莫要任意興風作浪的報仇,如此一來,本宮既是能將你完好無缺的帶出這靈禦宮,自也能好生生的將你帶回來。”
他慵懶的嗓音極為難得的透出幾分不曾掩飾的威脅與濃厚底氣。
長玥神色微動,對他這話卻是半信半疑。
隻要他願意,他的確是有本事將她好好生生的帶回來,隻是怕的就是,這人行事曆來憑靠興趣,若是他對她失了興趣,又或是改變主意的覺得她對他無用了,他又豈會繼續保她?
長玥如是想著,待沉默半晌,倒也有些想通了。
前途艱難,雖難測,但她能放心依靠的,還是隻有自己罷了。再者,此番出行,她也本打算徹底脫離這妖異之人的控製,是以到了大昭上京後,最好之法,便是讓這妖異之人與蕭意之產生矛盾,從而兩兩相拚,鬥個你死我活,這也是她最想看到的場麵,但若挑不起事端,那她便隻有尋找衷於父皇的舊部臣子,並徹底投靠,爭取將這妖異之人甩掉,脫離其控製。
是以,無論怎樣,此番出行,都算得上是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冒險,更是一次豪賭!若是賭贏了,蕭意之被這妖異之人殺了,亦或是她能徹底的逃之夭夭,若是賭輸了,這下場,怕是堪憂了。
心思至此,嘈雜而又沉重。
長玥一路都垂著眸,半晌才回神緩道:“此番出行,長玥定聽宮主之話,也望宮主記得今日之言,護長玥性命。”
嗓音一落,強行按捺心神的抬眸觀他。
他慢騰騰的轉眸過來,異色邪魅的瞳孔對上她的,隨即勾唇而笑,嗓音慵懶慢騰,“放心便是。本宮此生,倒是從不喜歡騙女人。”
他說得張揚,語氣也透出幾分蔑視與大氣。
長玥微怔,垂眸下來,隻覺這人雖妖異如痞,行事詭異,縱是滿身慵懶邪肆,但卻隱隱透著幾分世人難及的貴氣,仿佛生來便是天之驕子,錦衣玉食,奴役成群,雖偶爾痞然如氓,但又不下作。
這人,無疑是怪異的,強大的,隻是卻如同沒有軟肋,完美而又無短,像是刀槍不入一般。不得不疑,這天下,怎會有這樣的人!
心思浮動,長玥麵上的複雜與幽沉之色也越發濃烈。
她一言不發的扶著他往前,待繞過幾條小道,並經過一條廊簷後,卻是被麵前之況嚇了一跳。
隻見那廊簷儘頭,是一方豁然開朗的空地,空地上有幾匹烈馬和一輛四角垂著飄拂流蘇的寬大馬車。
而那馬車與馬匹周圍,則是整齊立著數百人,黑沉沉一片,其間大多皆是濃妝豔抹的女子。
宮主出行,這宮中之人自是要來相送。
長玥驚了片刻後,便了然過來,斂神扶著身旁之人繼續往前。
刹那,周遭目光成束,猶如刀子般紛紛朝她襲來,長玥稍稍抬眸,朝周圍一觀,無一例外的見得一雙雙冷冽嫉恨的目光。
這感覺著實令她莫名的不悅,這女人奪愛爭男子的把戲,她並不放在眼裡,奈何此番這些人妒忌的目光卻偏偏落在了她身上,偏偏將她視為了勁敵,這感覺,著實不善。
想來行走在風尖浪口,接受著周遭似怒似妒又更像是恨不得撕爛她的目光,這種百人敵對的感覺,濃烈而又錐心,雖令她滿身沉重,但,卻也是身旁這妖異之人想要的吧?
長玥如是想著,不由轉眸朝身旁之人望來,則見得他妖異如華的麵容儘是笑容,就連那雙修長的眼睛內也泛著微光。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他轉眸過來,那異色的瞳孔迎上她的,隨即那隻被她扶著的手微微一動,轉而握住了她的手指。
長玥麵上驟然一冷,瞳孔也驟然一縮。
他卻是將她的手握得有些緊,甚至緊得令她發痛,而後猶如無事般回眸過去,繼續牽著她往前。
本是一場好好的眾人相送的場麵,然而卻因他的動作,畫風大變,轉為了百人敵對怒視長玥一人的場景。
這種芒刺在背,猶如萬箭穿心的感覺,濃烈而又衝擊,長玥心底也稍稍慌了一下,但也僅是片刻,她便調整了心緒,待再抬眼時,神色已是平靜,目光已是麻木淡漠。
死而複生,既是決定拋下自尊,卑微淡漠,以圖強大而又麻木自己,如此,又如何不能再冷冽一點,再麻木一點,這萬眾矚目的感覺,縱是鋒利錐心,但既要做強大之人,便該承受得住這些妒忌與詆毀才是。
長玥毫不掙紮,被他牽著緩緩在周遭之人的目光下往前,不多時,待行至馬車邊,未及上車,目光則是觸及到了立在馬車一旁的花瑟與溫玉。
今日的花瑟,一襲紫裙,隻是裙子並無她身上這身紫袍那般大氣,僅是紫紗飄垂,加之麵上濃妝豔抹,整個人透出幾分風塵氣息。
“宮主。”她先是迅速掃了長玥一眼,便將目光落向了長玥身旁的妖異之人,隨即眉頭一皺,眸中頓時積攢了水意,委屈而又不舍甚至略帶哭腔的喚了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