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目光越發一冷,不言。
扶淵深眼凝她,默了片刻,隻道:“宮主雖喜隨性而為,雖慷然大方,但長玥公主,還是莫要太過放肆。你與宮主接觸這麼久,宮主對你,又豈有真正害過你性命,傷過你半毫?無論宮主是否要急不可耐的磨練你,你都該順從宮主,不該生半分二心,你這條命都是宮主的,便該認清身份,莫要妄想端著公主殘威,詆毀甚至爬到宮主頭上?”
說著,見長玥麵色越發冷然,連目光都冷沉得如冰,扶淵繼續道:“望長玥公主好自為之,畢竟,若真惹怒了宮主,你自該知曉後果。此際已入夜,你安分在這屋中呆著,明日一早,便下樓來,我們還得繼續趕路。”
嗓音一落,他也未顧長玥反應,乾脆轉身便出了屋。
周遭驟然沉寂下來,壓抑無聲。
屋中一燈如豆,昏黃的光火搖曳,將長玥麵容映照得有些發黃。
長玥在原地呆站半晌,才回神過來,緩步上前合上屋門後,便朝不遠處的榻上而去。
此番滿身疲憊,滿身僵冷,待用被褥將身子層層裹好後,加之酒意上浮,長玥才稍稍感覺到了幾許暖意。
是夜,長玥屋中燭台未滅,窗外,則是吹了一夜的風。
整夜,長玥都睡得淺,多次被那怕打窗戶的疾風驚醒,待還未睡夠,窗外卻逐漸天明。
長玥起了身,頭腦卻有些發重發暈,因著昨夜入睡,並未褪下紫裙,而今剛下榻,便覺渾身似是單薄至極,冷得哆嗦。
隨意伸手理了理發,長玥便開了門,下了樓。
而那妖異之人,則已是坐在了昨日窗邊的位置,身上的衣袍卻是換了一件,此際雖依舊一身白袍,但袍子上招搖的血色牡丹繡花卻是不見了,反倒是腰間紮了根白玉帶,玉帶上則是招搖醒目的掛了一隻牡丹花吊墜,而他那微挽墨發的簪子,也換為了牡丹玉簪。
顯然,這人仍是未放棄招搖,從最初的顯眼突兀,換為了此際不動聲色的招搖。
長玥不動聲色將他打量一眼,而後坐在了他對麵。
桌上,已擺好了精致早膳,糕點與燕窩一應俱全。
她神色微動,一言不發的淡然抬手,開始吃起早膳來,待腹中填飽,那妖異之人終於是懶散慢騰的問,“昨夜,可睡得好?”
豈能睡得好,風刮一夜,加之滿身酸痛,造就一夜淺眠,如此,怎算是睡得好?
長玥心底微沉,默了片刻,隻道:“有一屋可讓扶玉入住甚至休息,已是宮主仁慈大恩了,如此,無論是否睡得好,扶玉,皆感激宮主。”
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輕笑出聲,慢悠悠的道:“一夜不見,本宮的扶玉,倒是又學會說謊了呢。隻不過,就不知你這次這虛偽言謊之性,又能撐多久,說來啊,你性子雖反複,雖能屈能伸,但為人卻是暴躁,一點就燃了,嗬,嗬嗬。”
長玥眉頭一皺,垂眸下來,不置可否。
她的確如他所言,雖幾番在他麵前逼著自己麻木淡漠,幾番逼著自己虛偽順從,奈何這人每次都有本事讓她發怒甚至無奈得抓狂,他說她性子暴躁,一點就燃,卻是一點都未錯,而錯的,卻是她慕容長玥,終歸是學不來強勢與麻木,甚至毅力也不夠持久與堅定。
她甚至,開始羨慕起那花瑟來,縱是對靈禦宮所有女人都厭惡,卻能在人前擺出一副柔媚多禮的姿態,就憑那花瑟能親昵的喚宿傾一聲姐姐,這便是她慕容長玥學不來的。
若當真仇人相見,她慕容長玥,定會拔刀相向,又怎會陽奉陰違的說著違心之話,甚至擺出一番虛偽姿態?
“宮主所言甚是,扶玉,知曉了。”長玥默了半晌,才低沉沉的出了聲,嗓音一落,頓了片刻,繼續道:“長玥不夠毅力,的確是長玥之缺。”
他勾唇輕笑,邪肆魅然的道:“既是知曉了,便該好生去修補改正。畢竟,太易暴躁之人,便易被人左右情緒,如此一來,可不見得是件好事。”
長玥垂眸,淡漠點頭。
隨即,對麵妖異之人不說話了。
長玥端然而坐,待坐了半晌後,她才稍稍轉眸朝周圍打量,才見這客棧,仍如昨日那般空空如也,屋中除了那櫃台後方站得緊張而又筆直的掌櫃的,以及那角落裡滿麵畏懼的小二,倒是彆無一名食客。
如此,看來扶淵已是在這客棧包場了。靈禦宮多金多財,財大氣粗,她早已領教過,隻奈何,這妖異之人已是如此富裕,卻還拿了她的玉笛,甚至沒收了她包袱內的珠玉與擺設,防她倒是防得厲害。
正想著,扶淵已是入了屋門,待行至那妖異之人身邊,便恭敬道:“宮主,馬車已備好,乾糧也已備好,可以出發了。”
“嗯。”那妖異之人懶散點頭,待嗓音一落,便被扶淵扶著慢悠悠的起了身。
長玥也淡然起身,依舊垂眸,不曾朝麵前二人望去一眼,待隨著他們靠近客棧外的馬車後,那妖異之人先行登了馬車,長玥則是在車邊按捺心神一番,沉默片刻,才手腳並用的爬上了馬車。
車內,那懶散之人早已坐好,整個人背靠在車壁,麵上掛著幾分魅然笑意,整個人都顯得悠然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