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稍稍挪開目光,隻道:“宮主在長玥眼中善與不善,倒也沒什麼關係。再者,宮主的脾性,長玥也略微習慣了,隻是,長玥隻求宮主對長玥戲弄時,不要太過,如此,長玥便知足了。”
她的話略微悵然悠遠,卻極為難得的增了半分認真。
在他麵前妥協的次數不少,但像這次態度這般認真的,倒是寥寥可數。
今夜在那樹枝上吹著冷風,周身被黑暗卷裹,無光,無望,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內,心緊而又發涼。
她並不怕黑,並不怕孤獨,隻是孤身一人在那裡,仿佛天地間隻有自己一人,這感覺,就像是以前在大昭京都的死牢中一樣,暗無天日,莫名的令她毛骨悚然。
她不喜歡那種感覺,極其的不喜歡,甚至是慎得慌。
此際對這妖異之人這般虔誠認真的說這番話,也不過是想真心實意的求他,求他對她手下留情罷了。
這話一出,而那妖異之人,並未立即回話。
夜明珠的光亮將他俊然風華的臉映照得略微略微朦朧,竟是無端的透出幾分極為難得的仙氣,仿佛真如天外來人一般,美得不成樣子。
這人的確是極美的,這點不可否認,縱是他邪肆魅惑,張揚如痞,但他這副皮囊,除了常日帶著幾分魅然與流裡流氣外,的確是極為好看的。
此際,他唇角依舊是勾著的,眼角也依然是彎著的,目光則是不曾朝長玥望來,反倒是凝在了前方,待默了半晌後,才慢騰騰的道:“本宮戲弄你也好,整蠱你也罷,所謂不煉不成材,長玥公主不知本宮苦心?”
他答非所問,振振有詞。
嗓音一落,他便漫不經心的朝長玥觀來,那異色的瞳孔內,依舊是興味盎然的笑。
長玥心底一沉,終歸是暗自放棄。她早就知曉的,與這人交談,無疑是與圓滑的狐狸對話,縱是自己費儘心力,也說不通這人,反倒還會惹出一身腥來。
長玥暗自歎息,不說話了。
周遭氣氛,也有過片刻的沉寂與緘默。
不多時,前方便有火把的光亮而來,昏黃的光火搖曳,竟是稍稍照亮了半邊天。
長玥抬眸一望,便見扶淵正領著幾名勁裝黑衣人朝這般速步而來,待他走近,長玥便見他眉頭緊皺,麵色陳雜,仿佛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隻是待他目光觸及上長玥與她身側的妖異之人,扶淵緊皺的眉頭驟然鬆懈下來,陳雜的麵上也驀地恢複了往日的剛毅與平靜,待終於執著火把站定在長玥與那妖異之人麵前時,扶淵恭敬道:“宮主久久不歸,屬下等倒是擔憂了。”
妖異之人勾唇輕笑,“不過是趁夜打獵罷了,扶淵不必多憂。隻不過,今日倒是殺了幾隻狼,不知你們安營紮寨之地,可否也遇上野狼驚擾了?”
扶淵神色驟然微變,然而眨眼睛,他已是斂住了眸中神色,點頭道:“宮主猜得不錯,方才那安營紮寨之地,也遇上了野狼。”說著,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目光朝那妖異之人直直的望來,“宮主,此處林子許是不安全,我們可要連夜趕往下一個鎮子?”
妖異之人眸色微微流轉,不言話。
長玥抬眸,深眼觀他,心生懷疑。
先不說這天氣天寒地凍,這林子也極為荒涼,出現餓狼的情況倒也少見,再者,此處極其幽僻,縱是有狼,甚至這妖異之人與狼惡鬥,她也不可能半點聲響都聽不到才是。
長玥心思如此,再將目光朝扶淵落了去,方才見著扶淵時,若她未記錯的話,扶淵眉頭緊皺,麵色也極為難得的打破了往日的剛毅沉寂,像是發生了大事一般,若僅是區區幾隻狼,憑扶淵及這些靈禦宮侍從的伸手,又豈會這般緊張,似是如臨大敵一般?
長玥思緒越發的深了幾分,最後開始大膽猜測,若她猜得不錯的話,這妖異之人與扶淵口中所說的‘狼’應是不實了,而真正的惡鬥倒是有,是以,今夜暗襲而來的,怕不是狼,而是人了。
“此處距下個鎮子倒是遠,本宮,也不願連夜奔波呢。”正這時,那妖異之人懶散柔媚的出了聲,嗓音不含半點緊然,反倒是隨意散漫,甚至還卷著幾分興味。
扶淵神色微動,麵露幾許不讚成。
這時,那妖異之人再度慢騰騰的出聲道:“不過是區區幾匹狼罷了,來一隻,本宮便殺一隻,來一群,那便全全剿滅。嗬,狼雖拚命,但狼主子,也總該心疼才是,太過損兵折將了,一敗塗地,以後還怎麼東山再起?嗬,嗬嗬。”
扶淵終於是垂眸下來,點了頭,隻道:“宮主說得是。”
長玥靜默的聽著,隻覺方才妖異之人的話,越發的驗證了她心底的揣度。
如此看來,這叢林雖荒蕪沉寂,但卻暗藏殺機,稍有不慎,性命便要不保了。隻是,她倒是奇了,究竟是誰知曉靈禦宮宮主行蹤,甚至還敢這般大膽的埋伏與剿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