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僅是再度抬了眸,沉寂的目光朝他落去,隻道:“宮主誤會了,長玥隻是覺得,宮主言行,皆深沉無底,冷情之至,是以心有詫異罷了。”
他似是聽了笑話,慢悠悠的輕笑出聲,那雙修長異色的眼睛就這麼燦然而彎,俊逸風華的麵上也攢滿張揚魅然的笑。
長玥深眼凝他,沉默。
僅是片刻,他便止住了笑,薄唇一啟,道:“長玥公主又何必在本宮麵前拐彎抹角,你那點心思,本宮自是了如指掌。”
說著,似也不願就此多言,也不願追究,反倒是嗓音一挑,轉了話題,“日子過得倒是快,嗬,遙想前不久入得這大昭京都,本宮隻為盜屍而來,如今不足一月,長玥公主倒是活生生的隨著本宮重返呢。”
長玥怔了一下,待回神,麵上止不住的增了幾分悵然。
是了,此際離宮中那場腥風血雨,才不足一月,然而她卻覺得,她似是經曆了百年,滿身,千瘡百孔,不堪入目。
甚至於,不足一月內,她經曆了背叛,屈辱,生死,甚至玄虛重生,整個人,也由以前的嬌俏風華,變成了如今這人鬼不分的模樣,這一切的變故,卻僅在一月之內發生,驚快,而又應接不暇。
長玥神色有些不穩,滿麵悵然幽遠,待默了許久,才低沉道:“宮主所言極是。”
嗓音一落,便將所有心緒收斂,兀自垂眸下來,不願再多言。
“此際也算是舊地重遊了,長玥公主可有什麼感覺?”正這時,對麵妖異之人再度懶懶散散的出了聲。
長玥心底冷沉至極,片刻,才低沉出聲,“猶如剖心割肉,長玥此際這感覺,宮主可還滿意?”
他輕笑出聲,悠然道:“若說,本宮不滿意呢?”
長玥神色微變,抬眸冷眼盯他,卻是方巧迎上他那雙魅然帶笑的眼。
這人笑得極為魅惑燦然,卻與長玥麵上的悵然與落寞形成鮮明對比。
心底本是起伏陳雜,恨意與悲戚交織,奈何這人,卻總有本事一次有一次的讓她將傷口徹底的撕爛,並將這疼痛的感覺說給他聽,從而達到取悅的目的。
長玥對這人著實無半分好感,即便他對她有救命之恩,她卻恨不得這人突然就這麼傷了死了,也不至於將她層層控製,冷情肆意的禁錮。
“宮主想要長玥如何,你才滿意?”所有心緒,嘈雜起伏,然而長玥卻是強行忍住了,僅是冷沉麻木的盯著他,出了聲。
他並未立即言話,異色的瞳孔在長玥麵上流轉片刻,才慢騰騰的道:“僅是痛苦,怎行。與其你獨自疼痛,還不如,讓仇人也隨你一道痛苦。”
長玥冷沉道:“從靈禦宮出發之前,宮主便讓長玥入得大昭京都後不可冒然而動,需呆在宮主身邊安分守紀,而今,宮主是改變了主意,欲讓長玥親手屠了仇人?”
他興味盎然的搖搖頭,“僅是屠殺仇人,有何樂趣?難道長玥公主不覺,讓仇人一敗塗地,暗淡無望時,再親手滅儘他一切喜歡之物,再到那時,你便是不屠他,他也會瘋了似的求著你殺他,如此,豈不更有趣?”
長玥心思再度沉了下來,複雜之感層層湧動。
前幾日在行車途中,這人便有意讓她毀了大昭江山,她並不願意照做,隻願手刃仇人,而今,這人又開始旁敲側擊,開始漫不經心的對她蠱惑。
想來,那蕭意之最喜之物,自是權勢;而那晏親王喜歡之物,則是這大昭江山,這妖異之人讓她滅儘仇人一切喜歡之物,又不是在讓她壞了大昭政體,滅了這大昭江山是什麼!
“宮主之言,長玥已明。隻是還是那話,這大昭江山縱是要毀,也斷然不可毀在長玥手裡。宮主也無需再旁敲側擊蠱惑長玥,長玥隻願手刃仇人,不願給大昭江山生事。”半晌,長玥低沉沉的出了聲。
他輕笑道:“長玥公主倒是榆木之至,迂腐不堪。如今這大昭江山已非你家的了,何必這麼守著護著,即便你不滅大昭,大昭也勢必成為鄰國的囊中之物,你以為,這大昭能長久的撐下去?”
“大昭是否被鄰國吞並,與長玥無關,隻要大昭不是滅在長玥手裡便可。”長玥再度出了聲,嗓音帶著幾分決絕。
嗓音一落,她便抬眸朝對麵妖異之人望去,深眼朝他盯望,話鋒一轉,低沉道:“宮主此番順了長玥的建議來這大昭京都,此行目的,想必並非遊玩這般簡單吧?”
他修長的眼睛稍稍一挑,俊臉上的邪肆之意越發的張狂,“長玥公主還當真猜錯了,本宮曆來喜歡美人,來這大昭京都,自是為了遊玩,賞遍這大昭京都城內的秦樓楚館,若是可以,再帶一名美人回宮,與花瑟宿傾作伴。”
是嗎?
長玥對他這話,自是不信。
這人雖懶散隨意,但卻心思深沉,此番這般舟車勞頓的來這大昭京都,甚至還時時旁敲側擊的對她言道複仇滅國之事,如此,這人之意,又豈會在意京都城內中秦樓楚館內的風塵女子!
心思至此,長玥垂眸下來,並未再出言。
僅是片刻,本是搖曳往前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長玥下意識的抬眸朝車簾處觀望,這時,扶淵嗓音驟然低沉揚來,“宮主,道路狹窄,此際有官車路過,可要讓行?”
“初入這大昭京都城,若第一日便與官家杠上,豈不壞了心情。扶淵,將車靠邊即是。”妖異之人慢騰騰的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