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翻轉間,再度憶起那行車而過的蕭意之,扣著銅鏡的手指,也忍不住稍稍一顫。
“這銅鏡背後,可是血玉而為,長玥公主可得拿好了,摔碎,便是千兩呢。”僅是片刻,那妖異之人邪肆張揚的出了聲。
長玥垂眸,將銅鏡放於矮桌,隨即沉默下來,不說話。
心思太亂太沉,那一股股無形的壓抑與悲憫,似在刹那間全然超越了身體的承受能力。
從靈禦宮出發時,她便早已料到,此行舊地重遊,不止會遇上故人,甚至還會睹物思人,心酸不平,她也早讓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悲不喜,努力奮進,爭取找機會手刃仇人,然而她卻是未料到,這才剛入大昭京都城,便與蕭意之狹道相逢,而她那些事先自以為做得極足的心理準備,也在刹那間徹底的破碎崩塌。
她終歸還是,高估自己了。
此番故地重遊,碰上仇人,她,有怎能真正的麻木淡漠,怎能不怒,不恨,不悲傷。
“本宮倒是不知,大昭惠王,竟這般深得京都女子追捧。嗬,雖未見其容貌,但也知其人品,大昭惠王比起本宮來,倒是差之甚遠呢,長玥公主,你說是吧?”正這時,對麵之人再度興味盎然的出了聲。
他似是永遠都不會將旁人的喜怒悲歡放於眼裡,隻要他喜歡,隻要他開心,無論旁人是否在悲戚痛楚,他皆能照舊的邪肆興味的調侃。
本是悲沉的心底,再度被這人的調侃打亂,縱是極不願理會,但卻知曉這妖異之人心性,是以,長玥終歸還是強行的斂了斂神,抬眸朝他望來,低沉著嗓子出了聲,“蕭意之比起宮主來,自是差得極遠。”
他眸色一閃,異色瞳孔內的笑容越發燦然。
他似是突然來了興致,薄唇一啟,繼續懶散柔媚的問,“那,長玥公主倒是說說,那大昭惠王,究竟是哪裡比本宮差?”
長玥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心底了然,這人,顯然是不願讓她安生靜默。
蕭意之此人,在她心底,就像個肉瘤,隻要想著,便會心生不平,若要拔出,更會血肉模糊。尋常時候,她不願去多想他,不願去觸碰,然而此際本已心力交瘁,悲戚難耐,但這妖異之人,卻再度要委婉的將那肉瘤剖開在她麵前,讓她不得不麵對。
“比起宮主來,蕭意之,冷血無情,品行劣然,假仁假義,甚至於,連容貌,也不及宮主。”長玥默了片刻,再度強行按捺心神的出了聲。
這話一出,那妖異之人便輕笑出聲,心情似乎大好,最後異色的瞳孔在長玥麵上慢騰騰的流轉,慵懶魅然的評價道:“長玥公主著實慧眼識人,那大昭惠王,的確比不上本宮呢。”
說著,嗓音微微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隻不過,大昭惠王,好歹也是這大昭的風雲人物,此番本宮既是來了大昭京都,也自該好生會會那人,看看那人究竟有何本事,竟惹得京都女子這般追捧,更惹得長玥公主這般伶俐聰慧的人兒,陷其情網,嗬。”
長玥神色微動,默了片刻,冷沉道:“宮主若要會蕭意之,自是尚可,隻不過,到時可否將長玥帶上?”
他邪肆魅惑的目光在長玥麵上流轉,滿麵興味,卻是並未說話。
長玥再度垂眸,隻道:“仇人相見,自難控製。宮主既然要見蕭意之,長玥,自然想跟去。”
“若是帶上長玥公主一道前去,如此,本是諧和樂融的氣氛,便要腥風血雨呢,嗬,不過,若長玥公主求本宮,沒準,本宮心情一好,便帶你去了,縱是你會給本宮惹出爛攤子,本宮,也願照單全收呢。”他再度慢騰騰的出了聲,嗓音一落,那雙修長興味的眼就這麼懶散慵然的望著長玥。
長玥心底驀地生了戒備,深眼凝他,不說話。
兩人無聲緘默片刻,這時,車外揚來扶淵嗓音,“宮主,今夜落腳,是在以前之地,還是要換個地方?”
長玥神色微動,這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
這妖異之人則是朝扶淵懶散回道:“一路舟車勞頓,倒該鬆緩心神與筋骨,好生做樂一番。這大昭京都,哪家秦樓楚館最是聞名,今日便去哪家包場落腳。”
包場?
長玥眉頭再度一皺。
這人是嫌這一路過來還不夠高調?這一剛入京都城了,便開始大肆招搖,像他這樣的人,怕是過不了兩日便會被人盯上了。
這時,扶淵已在車外恭敬稱是,僅是片刻,馬車便緩緩而動,顛簸往前。
長玥目光再度朝對麵妖異之人望來,低沉道:“宮主,初入京都城,還是低調為好。”
他勾唇而笑,目光在長玥麵上肆意流轉,“長玥公主無需擔憂,本宮有的是銀子,耗費得起。”
他嗓音慵懶邪魅,卻是在故意曲解長玥的意思。
長玥眉頭皺得更甚,心神起伏,卻也是片刻,她便暗自妥協下來,隨即垂眸不再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