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善意難度(2 / 2)

慕容長玥衍公子 卿新 7489 字 9個月前

冷風四起,涼意入骨。

長玥渾身發著抖,全身凍得發痛,而這妖異之人,身上也並無太多暖意,懷裡的溫度也涼薄得緊,並無正常人那般厚重的溫度。

他並未言話,仿佛極為難得的在周遭嘈雜的氛圍裡沉默了下來。

許久,他伸手攬上了長玥的後背,輕輕環繞,那道懶散柔媚的嗓音,也若有若無的增了幾分幽遠與厚重,“眼淚在這世上,並不值價,與其自己哭,還不如將那些你恨的人打哭,這樣心頭也平衡一些。”

長玥緊埋在他懷裡,渾身發抖,並未抬眸朝他望來一眼,隻是他這話聽在心裡,卻是再度翻騰出幾分難以遏止住的悲戚與自嘲。

這話說得容易,奈何,她卻無法做到,就像是此際她明明不想哭,然而,卻是全然忍不住。

長玥窩在他懷裡,不言。

他也未追究,僅是摟著她的背,默了片刻,再度慵懶道:“今夜,本宮許長玥公主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是下次長玥公主再在本宮麵前哭,亦或是因那懦弱或是大昭惠王而哭,本宮,可是要不悅了呢。”

嗓音一落,長玥隻覺身下船隻驀地急速朝前,速度驚人,周遭冷風騰起的冷風都快將濕潤成束的頭發稍稍卷起。

待周身被那突然撲來的冷風吹得大涼,長玥渾身的顫抖也增了幾許,卻也僅是片刻,妖異之人突然一手勾緊了她的腰身,驀地帶著她騰空而起,最後穩穩落在了湖岸上。

冷夜,寒風。

那湖中漫天的殺伐聲稍稍顯得有些遠了。

長玥雙腿僵然無感,渾身冰涼,縱是被這妖異之人帶上岸邊,她也無法自行站立,僅得緊緊抓著這妖異之人胸前衣袍,加之腰間被他摟著,如此才可虛軟站穩。

“來人,備車。”正這時,妖異之人再度懶散緩慢的出了聲。

嗓音剛落不久,前方便有馬車聲速速揚來。

長玥全身發僵發顫,最後是被妖異之人抱上了馬車。

隨即,馬車驀地開始顛簸搖曳,冗長繁雜的車輪聲循環往複,不絕於耳。

而車內的長玥,便一直靠在妖異之人懷裡,眼中的淚早已乾澀,頭腦也逐漸發沉,最後在那冗長的車輪聲中暈死過去。

春去秋來,大昭京都的禦花園內,菊.花成群,海棠爛漫,桂花香味飄散,香了整個皇宮。

那臨湖的假山上,陽光大暖,長玥與蕭意之並排而坐,怡然而聊。

微風而來,卷著假山下湖泊的半分水汽,長玥興致極好,扭頭朝身旁俊雅之人問:“意之可有帶簫?”

蕭意之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頭,麵容俊然雅致,風華至極。

“玥兒想聽簫了?”他問,嗓音溫和。

長玥朝他嬌然而笑,點點頭。

他麵上的笑容並未消卻,瞳孔深處,也卷著半分的溺愛,片刻,他便從寬袖中掏出了玉簫,微微而奏,然而曲子剛到一半,正待長玥聽得入神,他卻是突然伸手,將長玥從假山上推了下去。

霎時,簫聲斷,韻律止,長玥猝不及防的從假山上墜下,甚至都未來得及驚呼,整個人頓時沒入了假山下的碧湖,刹那,濃烈的窒息感遍布全身,她下意識的想呼救,卻是怎麼都喊不出來,嘴裡不住的灌水,待覺得肚子都快被湖水撐破,全身的窒息感也快將全身炸開時,長玥終於是驀地睜眼,醒了過來。

待視線逐漸清明,頭頂,是一方紫色流蘇的帳頂,身上,是兩床厚實的鵲花棉被。

而方才那墜湖窒息的一幕,不過是,恍然一夢。

頭頂,似已生了薄汗,長玥下意識的想伸手擦拭,奈何雙手稍稍一動,卻是疼痛入骨,使得她悶.哼了一聲,但刹那後,她便緊咬牙關止住了疼聲。

沉寂的氣氛裡,鬆神怡然的檀香微微,而屋內燭火搖曳,昏黃暗沉。

長玥正有些失神,正這時,不遠處揚來一道邪魅懶散的嗓音,“長玥公主,醒了?”

柔膩的輕笑,邪肆的語氣,不用想都知是誰。

長玥強行按捺兩手的疼痛,轉眸一觀,便見那一身雪白的人,正坐在不遠處的燭台旁,懶散朝她這邊觀望。

此際,窗外依舊漆黑,屋中一燈如豆,光線並不亮堂,而這樣昏沉的氣氛下,那妖異之人修長的指尖下,竟捉著一本書。

這人曆來慵懶隨意,懶散慣了,此際,竟有心思看書?

正思量,那人慢悠悠的嗓音繼續揚來,“不過是昏睡了幾個時辰,醒來卻是呆了,長玥公主莫不是墜湖昏迷後,便凍傷了腦子吧?”

戲弄調侃的嗓音,語氣再度卷上了幾分興味。

長玥回神,麻木無感的心底逐漸漫出了幾分無奈。

這妖異之人啊,的確不是個會體恤彆人的人,更不會對彆人說上半句的委婉之詞,此際她都已成這樣了,他卻仍是有心調侃,不得不說,究竟要達到何等冷心冷情的程度,才會做到他這樣的隨意與無情。

心思至此,長玥麵色沉了幾分,紅腫未消的麵容,更顯得有些淒淒與猙獰。

“夜色已濃,宮主,倒是該回屋子休息了。”長玥默了片刻,低沉出聲,奈何話一出口,嗓音卻是嘶啞不堪,更是斷斷續續,就像是被車輪碾碎了一般難聽。

長玥自己都被自己這聲音怔了一下,但片刻便已釋然,隨即按捺心神的朝那妖異之人望著,不出聲了。

此際初醒,心緒消沉,腦袋也未徹底的清明,是以著實無精力與這妖異之人虛以逶迤。

奈何這話一出,那妖異之人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興味盎然的笑,顯然無半分要順著長玥的話離開之意,反倒是慢悠悠的出了聲,“長玥公主初醒,便靠口要趕本宮走,你如此,可否有點忘恩負義了?”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語氣中的調侃與魅惑之感越發的濃了半分,繼續道:“今兒長玥公主讓本宮救你時,可非如今這般對本宮避之不及呢,本宮倒是清楚記得,長玥公主當時如同溺水的貓一般窩在本宮懷裡,抓著本宮衣袍不放,即便是在馬車內昏迷,抓著本宮的手也未鬆開過呢。”

長玥神色微動,心下再度沉了半分。

腦中初醒時的朦朧與無力,此際,也逐漸消散不少,心底深處,也緩緩清明開來。

記憶不住的雲湧,今夜之中那些經曆過的畫麵迅速回蕩,長玥沉默半晌後,終歸是暗自歎了口氣,低沉嘶啞道:“宮主今日救了長玥,長玥自是感激不儘。”

說著,目光微微一垂,故作自然的避開了他邪肆幽然的目光,開門見山的問:“隻是,公子不回主屋,反倒是一直守在長玥屋中,長玥鬥膽相問,宮主如此,究竟想做何?”

若說他是因為擔心她才一直守在這裡等她醒來,這點,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與這妖異之人相處了這麼久,他哪次能隨意的將她推下馬車被土匪圍攻,如此,這人便絕不會對她仁慈,除了對她戲弄與調侃之外,又哪裡有半分的關心。

長玥嗓音一落,便靜默了下來,不深不淺的開始等他言話。

他卻是並未言,邪肆帶笑的目光一直在長玥麵上逡巡,待半晌後,才終於慢騰騰的出聲道:“長玥公主問得這般直白,倒是無趣。”

長玥抬眸,掃他一眼,他麵上的興味卻是增了半許,趁著她望他之際,薄唇一勾,懶散出聲,“彆這般盯著本宮,像防賊似的,本宮好歹也是俊逸風華之人,長玥公主這般神色,倒是委屈了本宮。”

長玥眉頭一皺,挪開目光。

他繼續道:“今兒長玥公主落水,渾身濕透,脆弱狼狽,本宮心一軟,便帶你歸來,甚至還容你濕漉漉的窩在本宮懷裡取暖,不料車行半道,你便暈了過去。你身子本就弱,依靠蠱毒而活,身子有異常人,心緒也不可大起大落,奈何你今夜著實脆弱得緊,似情緒崩塌,便是暈了,眼角還能滑淚,如此情緒的大浮,加之又落水受寒,待本宮親自將你抱回這屋中時,你已是發燒,且快燒成火球了,若非本宮勞心勞力的為你搶救了足足半個時辰,你以為,你此際還能安然無恙的在此朝本宮使臉色?”

他難得說這麼長的話,語氣邪肆魅然,但卻慢得像是在念經。

天寒地凍,她落了水,在湖水中浸泡了那麼久,加之身子弱,是以發燒倒也自然,隻是,她卻未料到這妖異之人竟會親口說對她心軟,甚至還為她勞心勞神的搶救,他並非善人,無心無情,是以,這唯一能解釋他對她那些舉措的原因,便是她對他極為有利,至少這時,他不能讓她死,一旦死了,利用價值便消卻了。

再者,今夜她出事,罪魁禍首便是這妖異之人了,若非他讓她去割掉那慕容裕的耳郭,她又豈會被楊順那些人擊得落水,甚至還親眼目睹蕭意之救了醉仙樓的妓子明月,從而,寒涼入骨,怒意叢生,所有的憤怒與狂嗤交織,最後令她徹底的情緒崩塌?

長玥如是想著,複雜之感層層開始在心下上湧。

片刻,她終歸是再度出聲,“長玥初醒,思緒並不清明,加之身子僵軟不適,是以在宮主麵前言語與禮數略有疏忽,望宮主諒解。”

她終歸還是按捺心神的妥協了下來,縱是今夜之事皆因這妖異之人而起,但她仍是妥協了。

想來,今夜之事於她而言著實驚險而又不恭,她差點喪命不說,到頭來,此際還得對這罪魁禍首感恩戴德,感激他再度救了他一命,可是若非不是他逼著她去刺殺慕容裕,她又豈會遇陷,又豈會崩潰!

這所有所有的一切啊,皆是因這妖異之人而起,此際再見他那興味盎然的笑容,以及他那深邃的瞳孔深處,她甚至莫名的開始懷疑,聰明如這妖異之人,精打細算的,今夜的所有變故,可是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長玥如是想著,奈何待這心思滑過心底後,便被她否決了。

這妖異之人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今夜之事發生得突然,毫無預兆,又豈能是他這凡夫俗子能夠掌控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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