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沉寂的瞳孔稍稍一縮,終歸是抬眸掃他一眼,隨即麻木的踏了步,再度朝他邁近了一步。
他那異色的瞳孔內漫出半許不曾掩飾的滿意,隨即慢騰騰的伸手,將長玥拉著坐定在他身邊,隨即抬起她那隻受傷的手,繼續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扶玉美人兒如此自虐,可對得起你雙親在天之靈?”
長玥神色驟然劇顫,森冷直白的問:“你究竟想怎樣?”
他慢騰騰的道:“本宮還能怎樣?本宮曆來憐香惜玉,此際,不過是想為扶玉美人兒包紮罷了。”
嗓音一落,他那白皙修長的指尖,竟當真是慢騰騰的解開了纏在長玥掌心的紗布,隨即起身找來傷藥與紗布,開始仔細為長玥清理傷口並上藥。
他動作極慢,唇瓣也一直邪肆勾著,然而指尖力道,卻是不輕。
長玥掌心被他弄得發疼,但卻咬牙強忍,不曾發出一聲,待掌心終於被他包紮完畢後,他抬眸饒有興致的朝長玥望著,繼續道:“這幾日,扶玉美人兒這脾氣倒是該好生收斂了,你這掌心的傷口,也不可再裂開了,若是不然,你這手中筋脈的蠱蟲不幸夭折了,嗬,你這隻手,倒也廢了。”
他這話,懶散而又隨意,話語內容,卻有些故意的聳人聽聞,長玥雖明知他仍在故意戲謔她,但她卻稍稍皺眉,卻當真將他這話聽了進去。
即便她手中的蠱蟲亡了,這妖異之人或是宿傾也有辦法為她重新續蠱,如此,她這隻手,又豈會當真廢了?
隻不過,既是早就打算要尋找機會脫離這妖異之人,是以,她自該保護好自己,若是不然,以後,可沒機會讓這妖異之人或是宿傾為她續蠱。
心思至此,長玥神色微變,並未出聲。
身側妖異之人慢騰騰的將傷藥與紗布收好,隨即嗓音也稍稍幽遠,轉了話題,“夜深人靜,此際對弈,倒顯情調。扶玉美人兒,不如與本宮對弈幾局?”
長玥冷沉道:“扶玉疲倦,無心對弈。”
他勾唇而笑,“既是無心對弈,也罷。本宮那些棋子,倒也臟了,不如,扶玉美人兒去為本宮洗洗棋子?”
天寒地凍,這妖異之人,竟大半夜的讓她洗棋?
長玥心下冷沉不已,再度被他這話堵得發慌。
她就知曉,她不能與這妖異之人獨處一室,這人身邊如今無女人服侍,了然無趣中,便隻得將注意力落在她身上,肆意的調侃與戲弄。
隻奈何如今她寄人籬下,縱是滿身怒意,卻因理智還在,發作不得。
長玥將他森冷的盯了許久,才起了身,將屋中的棋盤與棋盒捧至軟榻前方的矮桌上擺好,淡漠麻木的道:“宮主行黑子,請。”
妖異之人興味盎然的笑出聲來,隨即修長的指尖微微一動撚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
長玥冷沉觀他,“隨意對弈,倒是無趣。若是要玩兒,不如玩兒大點。”
他頓時來了興致,邪肆柔膩的問:“扶玉美人兒想怎麼玩兒?”
長玥冷道:“若扶玉贏宮主一局,宮主便應扶玉一事。”
他懶散問:“若是本宮贏了呢?”
“宮主也可讓扶玉應你一事。”扶玉低沉道。
他頓時如聽了笑話般大笑起來,柔膩的嗓音卷滿邪肆,“扶玉美人兒整個人都是本宮的,你若是輸了,能給本宮什麼好處,嗬。”
長玥眉頭一皺,“扶玉此際雖給不了宮主什麼,但世事難料,沒準日後,宮主也有求扶玉之時。”
“扶玉美人兒這話倒是狂妄,不過本宮倒是喜歡。你不是要玩兒麼,那本宮,自是陪你玩兒便是。”他勾唇而笑,戲謔出聲。
長玥森冷的掃他一眼,隨即手指微動,在棋盤上落了白子。
這妖異之人的騎藝並不佳,而長玥也是抱著必定要贏他的姿態對弈,是以,長玥倒是顯得精神集中,極為認真。
奈何這妖異之人似是對結果並不在意,那懶散柔膩的姿態,妖然如痞,隻是那異色的瞳孔深處,卻隱隱卷著半分急不可察的深沉。
待棋局過半,冷沉平寂的氣氛裡,妖異之人再度懶散的出了聲,“今夜本宮將扶玉美人兒留在大堂,依照扶玉美人兒之意,可是當真以為本宮要任由大昭惠王殺你?”
他再度提及了今夜之事。
長玥頭也未抬,“扶玉方才入門時便問過宮主,宮主不是否認了麼?如今再提,也無意義,至於今夜之事,真相如何,宮主心裡自是清楚。”
他慢悠悠的道:“扶玉美人兒雖冰雪聰明,但有時,卻也是蠢笨無腦。而那大昭惠王,著實比扶玉美人兒聰明多了,至少,他不曾今夜殺了你呢。”
長玥抬眸,深眼凝他。
他勾唇而笑,漫不經心的繼續道:“可知惠王為何會緊張那妓子明月?”
長玥神色再度一沉,並未言話。
他又慢騰騰的問:“又可知惠王今夜為何放過你?”
長玥心底一緊,冷沉沉的問:“宮主有話不妨直說。”
他輕笑一聲,卻是並未回答,反倒是催促長玥在棋盤上落子。
長玥心下已是微微亂了半許,但神色卻是認真,待在棋盤上認真逡巡一番後,才落了子。
待棋子落下後,她再度抬眸,冷沉沉的朝妖異之人望著,卻見他輕笑出聲,慵懶邪肆的道:“有些事啊,可非扶玉美人兒想的那般簡單呢。而今,本宮隻問你,你可是當真恨透了大昭惠王?”
長玥神色驟然起伏,森冷道:“扶玉與蕭意之之間的仇,不共戴天,宮主也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扶玉。”
他嘖嘖兩聲,麵上的笑容越發的意味深長,卻是答非所問:“本宮一直便認為,癡情之人,不得好報,而善意之人,卻不得善終。嗬,如今這話,倒也再度應驗。如此啊,還不如做個張狂的惡人,絕情無心,才來得恣意快活。再者,惡人始終比善人要活得恣意長久,不是麼?”
“宮主究竟何意?”
他輕笑,“還能何意,不過是覺得某些人聰明反被聰明誤罷了,倒是可憐,隻不過,命運如此,又耐誰何?如此,便是本宮再怎麼興風,也不過是順應局勢罷了,嗬,有趣,有趣啊。”
他嗓音慵懶而又幽遠,籠統而又邪肆,卻莫名的顯得雜亂無章,讓長玥全然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長玥森冷凝他,正要言話,他指尖的棋子則是清脆的在棋盤上一落,未待長玥出聲,他已是先行輕笑,而後薄唇一啟,柔膩膩的道:“這局,本宮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