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微滑過半抹令人看不透的微光,卻是片刻,再度垂眸興味的將手中的扳指打量了幾遍,笑得柔膩,“嗬,這枚,是長玥公主手中的扳指?”
說著,嗓音微微一挑,戲謔出聲,“看來,以前長玥公主對大昭惠王著實情深意重,連這枚彆致的扳指都親手送了。說來啊,本宮救你性命,並教你習武,甚至這些日子還時常伴你左右,長玥公主對本宮,就沒什麼禮物要送?”
他嗓音懶散至極,調侃之意也是極為濃烈。
長玥自是不信他會當真要對她索取禮物,他要說的,不過是要調侃她以前對蕭意之死心塌地的喜歡罷了。
隻奈何,這段記憶,也是她此生最大的恥辱,她也想極力的抹除,但實際卻容不得她這樣。
心思至此,連帶落在這妖異之人麵上的目光也深了半分,僅是片刻,長玥再度淡漠低沉的出了聲,“以前之事,自是扶玉對蕭意之看走了眼,而今再提,也無意義。再者,如今這扳指終歸是扶玉贏棋而得來的東西,此際到了宮主手裡,便當時扶玉送予宮主了,以作回饋宮主救命之恩的禮物。”
他眼角稍稍一挑,笑得滿麵妖魅,“長玥公主這算盤打得倒是好。隻不過,這隻扳指終歸是送過人,再者,這扳指雖是到了本宮手裡,但也非長玥公主真心所送,是以這枚扳指,長玥公主還是自行留著吧,而本宮生辰倒也在即,也非本宮逼長玥宮主送禮物,便是稍有常識之人,也該在親近之人的生辰之日北上賀禮,你說是吧?”
長玥微怔,未及回神,他已是將指尖的扳指隨意的塞在了長玥手裡。
長玥驀地回神,目光也略有起伏,待斟酌片刻後,才低沉沉的問:“宮主生辰是何時?”
他輕笑出聲,隨即身子朝後一傾,隨即懶散的靠在了軟榻上,柔膩膩的出聲道:“十日之後,便是本宮生辰了。嗬。”
他的嗓音柔膩,但語氣卻帶著幾分令長玥微有詫異的幽遠與嗤諷。
長玥一時有些把不準他的心思,待默了片刻後,忍不住再度出聲,“扶玉如今身無長物,並無值錢的東西當做禮物送給宮主,是以……”
“禮輕情意重呢,隻要長玥公主用心準備禮物了,本宮自會收著,但若是長玥公主的禮物不能讓本宮滿意,到時候,可彆怪本宮不近人情的將你的禮物扔出去了。”他稍稍斂神,邪肆張揚的出了聲。
如此說來,這妖異之人對禮物的要求仍是極高了?
這麼個富貴融化,驕奢穢然之人,什麼金銀珠玉未見過,縱是奇珍異寶,怕也見得都快煩膩了,如此,身無長物的她,又該送什麼給他?
不得不說,這人如此之言,的確是在堂而皇之的為難她了,這才剛幫他與蕭意之對弈完畢,而今,他又尋著了好玩兒的法子,又準備折磨她了?
心思至此,長玥心下再度一沉,凝在他麵上的目光,也被複雜填滿,她未再言話。
手中的扳指,也發著涼,似是要將她掌心的溫度全部吸走似的。待沉默半晌後,她忍不住垂眸朝扳指觀望,入目,這扳指處處皆熟悉,連那道以前在藥王穀不注意磕了的細細口子,如今也還清晰可見。
大抵是舊物入目,這記憶,也開始抑製不住的一點一點朝心底深處侵蝕而去。
致使不久後,整個人也稍稍透露出就幾許悲戚與悵惘。
待周遭氣氛也跟著沉寂許久後,身側的妖異之人再度懶散的出了聲,“本宮倒是奇了,長玥公主,你倒是說說,那大昭惠王屠你一家,最終卻留著你的扳指作何?”
他這慵懶的話,似是隨口一說,並未夾雜半許情緒,然而這話入得長玥耳裡,卻令她悵惘悲戚的心底再生波瀾。
是了,人已毀,那蕭意之還留著這扳指作何?
若說他對以前他與她之間的情誼還有半分留念,她是一點都不信的,而今,除此之外,他留著這扳指,甚至將這扳指就這麼輕易的送給了她,這目的,怕是不簡單了。
他不是厭她麼,上次還差點掐死她,這才過多久,他竟就這麼慷慨大方的贈她扳指了,若說那蕭意之是善意來襲,她是怎麼都不信的。
長玥默了片刻,才逐漸收斂心神,低沉出聲,“扶玉也是不知。宮主不是思緒過人麼,難道也不知蕭意之此舉用意?”
長玥這話,不含半分恭敬。
與這妖異之人相處,她雖時常在妥協,但對他出口的語氣,卻並無太多的恭敬,這便是她與他之間的相處,她甚至都已稍稍習慣,而這妖異之人,似也並無覺得惱怒。
待這話落下後,長玥便見妖異之人稍稍挑了挑眼角,卻是片刻,輕笑出聲,“本宮倒也猜了一個答案,隻是,就不知長玥公主是否信了。”
長玥斂神觀他,“宮主直說便是。”
他神色微動,薄唇一勾,隨即慢悠悠的轉眸挪開了視線,漫不經心的出了聲,“也許,是那大昭惠王對長玥公主舊情難忘,是以,便留下那扳指了呢?”
嗓音一落,他又轉眸朝長玥望著,那雙異色的瞳孔也稍稍透出半許審視與深沉。
然而長玥卻是抑製不住的顫了目光,心底深處,霎時被怒意與恥辱掩蓋。
她冷瞪著他那異色的瞳孔,冷沉的嗓音也稍稍增了怒意,“宮主當真要如此調侃扶玉?”
他眼角一挑,邪肆而笑,卻是不置可否。
長玥繼續道:“蕭意之滅扶玉一家,那種卑劣不義之人,又豈會對扶玉舊情難忘。還望宮主莫要再言道這些話戲謔扶玉了,這些,隻會讓扶玉覺得不恥。再者,此處乃蕭意之彆院,隔牆有耳,望宮主還是喚我扶玉為好,以前那昏頭昏腦,識人不清的長玥公主,扶玉可高攀不起。”
長玥的確是怒了,這話,不止在針對這妖異之人發火,也在針對自己,甚至在怒斥自己,也在徹徹底底的否決了以前的自己。
自打宮中大亂,她落於死牢,她便一遍又一遍的絕望後悔,是的,她恨自己,恨自己識人不清,錯情諸付,然而這又有何用,沒用的,她當時除了在蕭意之大婚之日撞死牢牆,彆無它法,隻奈何,她即便是死了,也對蕭意之毫無影響,他依舊是娶了晏親王的女兒,依舊還是金屋藏嬌的玩樂。
而今她重生,以前慕容長玥的所有情誼與女兒心思,便成了她最大的恥辱與不願去麵對的東西,但這妖異之人總能挑起那些她的傷疤,一次又一次的讓她體會什麼叫恥辱與疼痛,直至此際,她也無法做到淡漠與麻木,無法不對這妖異之人抑製不住的發怒。
“不過是說說罷了,你若不信,那便不信,又何必發脾氣。”相較於長玥的滿麵怒意,妖異之人則是邪肆懶散的出了聲,二人無論是姿態還是情緒,皆形成鮮明對比。
待這話一落,他便稍稍挪開了目光,勾唇輕笑,繼續道:“本宮早與你說過,情緒浮動太大,難以收放自如的話,於你而言,並非好事。”
長玥滿目怒意,難以平息,就這麼微顫著怒光直直凝他,並未言話。
待周遭氣氛再度沉默片刻後,他再度出了聲,“扶玉美人兒跟隨本宮這麼久了,倒也知曉本宮並非好耐性之人。以前,我僅是提醒你這脾氣需改,但卻並未真正強迫你去改,但如今,本宮倒覺此際的確是極有必要讓你改改性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