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異之人眼角一挑,卻是片刻,他略微興味的笑了,道:“難得扶玉美人兒竟會熬夜等候本宮,本宮心下倒是寬慰,今兒便要出行打獵了,扶玉美人兒說說,你想要什麼獵物,隻要你說出來,本宮定打下來送你。”
長玥神色微變,心底再生幾許怔愕與起伏。
今兒便要出行去打獵?
如此說來,經曆了昨夜之事,那蕭意之仍像是無事人一般,繼續要帶他們一道去打獵?
心思至此,長玥倒是咋舌不已,隻道那蕭意之倒也是能忍之人,這妖異之人都在他家門內撒野了,他竟還坐得住,縱是那妓子明月被害得性命堪憂,蕭意之也並無翻臉的打算,如此說來,那妓子明月在蕭意之心中地位的確微乎其微,是以便是被人害得性命堪憂了,蕭意之也猶如無事發生一般,並不會為她報仇,又或是,那蕭意之心下也有大計,甚至與這妖異之人有關,是以,便是妓子明月受害,他也隻能忍辱下來,隻為不破壞他心中大計,從而仍是假意仁慈的與這妖異之人繼續套近乎?
所有心思,皆在心底驟然起伏。
卻是片刻,長玥終歸是按捺心神一番,出了聲,“宮主無論送扶玉什麼,扶玉皆喜。是以若要讓扶玉選擇一樣,扶玉倒是選不出來。”
他勾唇而笑,“既是選不出來,那到時候本宮便隨意送了。”
長玥淡然點頭。
他眼角稍稍一挑,繼續興味盎然的道:“本宮倒是聽說,那皇家獵場的珍稀之物極多,若是運氣好,碰上幾隻雪狐或雪貂都說不準,可是真的?”
長玥恭敬緩道:“皇家獵場的山珍的確多,至於雪狐與雪貂,裡麵也有。隻是扶玉以前身子孱弱,無法騎馬,是以也從不曾真正入過那獵場目睹那些山珍。”
“無妨,今兒便會去好生目睹一番了,嗬,若是扶玉美人兒當真喜歡雪狐雪貂,本宮,便送你活的,你倒是可以好生養著。那些牲畜,倒是極有靈性,若是養得好了,危急時刻倒也能救你性命。”他邪肆懶散的出了聲。
是嗎?
對他這話,長玥卻是不置可否。
她隻知雪狐雪貂的確稀罕,便是以前父皇與群臣一道去狩獵,也僅是偶爾見過雪狐或雪貂蹤影,但卻從不曾真正捕獲過,它們倒是靈活聰明狡猾得很,連見都不容易見著,更彆提捉活的了。
這妖異之人啊,當真是太過自信了,此番在這兒倒是大話連篇,沒準到了獵場,半隻獵物都打不到。
長玥心下如是想著,但卻並未在麵上表露分毫。
她僅是默了片刻,便朝妖異之人恭敬淡道:“扶玉也知雪狐與雪貂極通任性,若能得上一隻,自是扶玉之幸。今日打獵,若宮主好運的能捉得一隻賞予扶玉,扶玉定感激不儘。”
妖異之人對她這話似是有些滿意,輕笑一聲,道:“也罷,你若當真喜歡,本宮今兒勢必送你一兩隻活的。”
長玥按捺心神的朝他點頭,卻是正這時,不遠處的屋門外傳來了聲響,待長玥下意識的回眸一觀,便見扶淵幾人已抬著熱騰騰的水入了屋門。
“宮主,熱水已備好,宮主可準備沐浴了。”扶淵恭敬的出了聲。
妖異之人勾唇而笑,懶散朝扶淵點了頭。
扶淵忙垂眸下來,領著幾人將熱水抬入了屏風後方的浴桶內,並將為妖異之人準備的衣袍也放下,待一切完畢,扶淵幾人已是恭敬告退。
長玥神色微變,也欲跟著扶淵身後一道出去,奈何足下剛一動,便被那妖異之人懶散喚住了,“本宮從不曾自行沐浴過,扶玉美人兒若是離開了,誰服侍本宮沐浴?”
堂而皇之的言語,卻透著幾許振振有詞的興味,就像是此處無他人,便該是長玥服侍他沐浴死的。
長玥眉頭一蹙,足下也站定,但卻並未立即回眸觀望。
而片刻,身後便有懶散的腳步聲越行越遠,長玥神色微變,這才轉眸觀望,卻見那妖異之人正朝不遠處的屏風而去。
寄人籬下,又豈能耍性子。亦如昨夜這妖異之人說的一樣,若她再露了脾氣,這人便要開始剁她腳趾了。
她此際連死都不怕,自然也不怕手指腳趾被剁,她隻是害怕自己還未報了大仇便這麼一命嗚呼了。
如此,倒也對不起她重生一遭,也無言麵對滿心的仇恨,更無臉麵對泉下的親眷。
所有複雜厚重的心緒,一點一點的將心下填滿。
長玥在原地沉默著,待聞得不遠處的屏風內揚來了入水的脆聲,她才暗自咬了咬下唇,終歸是緩步朝那屏風而去。
這妖異之人在逼她,她也在逼自己,其實,將自己人格全數的扭曲,將所有的心緒皆壓在心頭也未有什麼不好,若一直就這樣日複一日,待自己真能習慣對彆人假心假意,習慣圓滑與虛偽,那時候,她便能真正的強大了吧。
心思至此,長玥緊蹙嘈雜的心也稍稍放鬆半許。
待入得屏風時,便見那妖異之人已在浴桶內坐著了。
此際,他目光正朝她落著,興味邪肆的打量,待長玥靠近浴桶邊時,他勾唇而笑,懶散出聲,“還以為扶玉美人兒今兒又得硬氣的拒絕,本宮連這剁腳趾的匕首都準備好了呢,卻是不料扶玉美人兒竟進來了。”
嗓音一落,他沒入水中的右手緩緩抬起,那修長的指尖上赫然的握著一把還未出竅的精致匕首。
長玥心下驀地湧出半分震意,卻是片刻,她按捺心神的緩道:“扶玉並非蠢笨之人,而今的形勢的利弊也看得清。”
說著,嗓音稍稍頓了片刻,語氣更為的緩和,“再者,宮主讓扶玉改變性子,也並未錯。若扶玉一直都滿身冷沉,見了仇人便恨不得撲上去殺之,如此於長玥而言,自然不是好事。”
他懶散輕笑,“你能如此想,倒也算是孺子可教。隻不過,僅是說說,倒也無用,等會兒出發狩獵,便要見著大昭惠王了,到時候,本宮再看扶玉美人兒的表現。”
他是想讓她在蕭意之麵前也收斂情緒,恭敬圓滑。這點,長玥倒是心頭了然。奈何她與蕭意之終歸是水火不容,若要在蕭意之麵前也做到恭敬平和,於她而言,無疑是莫大的挑戰。
這股心思刹那在心底輾轉開來,卻是片刻,長玥低沉的出了聲,“扶玉,儘力而為。”
他輕笑一聲,這回卻是並未出聲戲謔或是強勢威脅,反倒是道:“本宮自是知曉你與大昭惠王仇深得緊,但人若要複仇,若是打不過的話,便也隻能好生隱藏著,留得性命,若是不然,這性命都沒了,還報什麼仇,嗬。”
長玥神色微變,恭敬點頭。
他略微滿意的掃她幾眼,而後便懶散靠在浴桶壁上,稍稍合眸小憩,“本宮昨夜,倒是一宿未眠呢,而今沐浴,倒有勞扶玉美人兒了。”
他裝模作樣的又開始說客氣的話了,奈何這人從骨子裡都透露出他邪肆招搖的性子,倒是也無半點的客氣與委婉。
長玥默了片刻,也未言話,僅是執起一旁的帕子,開始輕輕為他擦拭身子。
他上身衣物除儘,奈何這麼個風情萬種甚至成日都將醉穢之詞掛在嘴邊的人,竟不曾真正將自己剝光,雖身上光了,但這下麵,竟還與他那吊兒郎當之性全然不符的穿著褻.褲。
長玥微愕,待回神後,緊著的心也逐漸釋然。
長玥從不曾服侍人沐浴,動作也並不嫻熟,她僅是握著帕子在這妖異之人身上輕輕遊移著擦拭,待半晌後,她終於是出了聲,“宮主若是覺得可以了,此際該出浴更衣了,再者,這浴桶內的水,也快涼了。”她言語依舊故作的帶著幾許恭敬。
待這話一出,長玥便見這妖異之人稍稍掀開了眼皮,隨即,眼皮越睜越開,那對異色的瞳孔也逐漸展露了出來。
他掃長玥一眼後,也未言話,僅是嗯了一聲,隨即便稍稍起身,從浴桶內出來了。
他滿身濕透,精壯的身子上也掛著露珠。誠然,這人雖邪肆妖魅,但也有魅人的資本,就憑他這身子,蜂腰猿背,白皙卻又精壯,便是她慕容長玥見了,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正待長玥僵在原地沉默,這妖異之人卻是輕笑一聲,意味深長的懶散出聲,“扶玉美人兒仍是立在這裡,是想親自為本宮褪了褲,從而親自為本宮著衣?”
柔膩懶散的嗓音,卻是戲謔十足。
長玥心下一沉,僅是垂眸下來,恭敬道:“扶玉在外等候宮主。”
嗓音落下,長玥也未耽擱,當即微急的轉身朝屏風外而去,奈何待足下剛動,身後則揚來了那妖異之人興味不止的笑聲,直至長玥出了屏風並等了一會兒,他才懶散止了笑,而後,屏風內便傳來了慢騰騰的衣袂窸窣聲,顯然是那妖異之人已是在慢騰騰的開始著衣了。
隻奈何,那人動作似是極慢極慢,長玥在屏風外已等了半晌,卻仍是未見他出得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