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垂眸,麵上則溢了幾分冷笑。
這時,妖異之人懶散柔膩的出了聲,“二皇子的擔憂,倒是不必要呢。本宮醫術如何,二皇子自也知曉,若本宮的扶玉美人兒有何隱疾,本宮,自也會為她治好才是。再者,二皇子看似倒也略微嫌棄本宮的扶玉美人兒,難不成,是覺本宮的扶玉美人兒,麵容紅腫,容貌不夠上乘?”
妖異慵懶的嗓音,卻也是極為直白,毫無半點的委婉。
二皇子微怔,回神過來,便稍稍顯得有些尷尬拘謹,忙笑道:“衍公子誤會了,本殿對扶玉姑娘的容貌並無嫌棄,隻是覺得扶玉美人兒麵上紅腫,心底為扶玉姑娘略微擔憂罷了。衍公子常日與扶玉姑娘接觸,不知,扶玉姑娘這般麵容,是為何故?”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並無彆的緣由,不過是對花香過敏罷了。猶如,二皇子對海棠花過敏一樣。”
二皇子麵上頓露釋然,不由朝長玥掃了一眼,隨後,朝妖異之人熱絡而笑,繼續道:“竟是如此,倒也委屈扶玉姑娘了。想來,扶玉姑娘以前,定容貌秀麗,傾城至極了。”
“二皇子怎知?”妖異之人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興味盎然的問。
二皇子忙道:“衍公子便已是風華如玉,你身邊的姑娘,無論如何,容貌也不會差。”
妖異之人倒是略微滿意,懶散柔膩的輕笑出聲,“二皇子這話,倒也深得本宮心。今兒既是高興,不如,本宮連帶二皇子對那海棠過敏之症,也一並治了吧。”
二皇子微怔,忙熱絡賠笑道:“衍公子既是這般說了,本殿自是感激不儘。隻是,衍公子來這京都也無幾日,怎知本殿對那海棠花過敏的?”
妖異之人異色的瞳孔在二皇子麵上流轉片刻,懶散柔膩且漫不經心的道:“以前做客醉仙樓時,那流蘇對本宮說的,還言二皇子……”
話剛到這兒,二皇子麵色已是陡變,而後急忙出聲:“衍公子!”
妖異之人懶散噎住了後話,柔膩興味的望著二皇子,麵上的邪肆張揚之色分毫不變,似是這二皇子的反應全數在他意料之中。
“秦樓楚館的妓子之言,衍公子何須當真。說來,本殿的性子與喜好,京都城內的百姓自是知曉,亦如那惠王爺的性子與喜好一樣,這京都城內何人不知,又何人不曉。那醉仙樓內的妓子,欲打著本殿之名,言及本殿事宜,衍公子,也僅需聽聽就罷了,而本殿,雖知民間對本殿略有流言,但本殿也不可因為這些,便欺負百姓,衍公子,你說是吧?”二皇子默了片刻,略微嚴謹認真的出了聲。
這話說得倒是堂而皇之,將黑的都說成白的了,長玥心下深處,更是冷意浮動,隻道這晏親王收的養子,的確是心計深厚,比那慕容裕的確是強上百倍。
這皇宮之中,二皇子擠掉慕容裕,當上東宮之主怕也是遲早的事,又或許,這二皇子已是在暗中行動了,若是不然,那慕容裕的母後,晏親王的糟糠之妻,此際又怎會重兵在榻,從而不得不邀這妖異之人入宮診治。
隻不過,這為皇後治病之事倒也怪異,整個上午,這妖異之人皆未出過養心殿,便也是不曾見過慕容裕的母後,如何,不曾望聞問切,這妖異之人,又如何治病?
心思至此,疑慮浮動。
正這時,妖異之人已是邪肆慵懶的出了聲,“二皇子這話倒也在理,許是本宮當真誤會了。隻是當日醉仙樓內的老媽子幾番提及二皇子大名,本宮初入京都,不懂是非,便信了呢。”
“風月之地的老媽子,性子圓滑,口無遮攔,為求招客無所不用其極,衍公子這般謫仙人物,不然世俗,初入這京都城,被那老媽子蠱惑也是自然。隻是,衍公子以後在外,定要謹慎一些呢,以免上當或是被騙。”二皇子急忙出聲,語氣頗帶勸慰。
妖異之人倒也極為難得的配合的點點頭,奈何片刻,則是輕笑一聲,柔膩懶散道:“二皇子這話,倒也好意,本宮記下了。嗬,不瞞二皇子與皇上,當日那醉仙樓內的老媽子還瞞著本宮,說二皇子最喜醉仙樓內的流蘇姑娘,幾番捧重金欲見其一麵,隻不過啊,本宮倒也未料到,那流蘇姑娘,竟在那夜東湖詩會上溺水而亡了,倒也可惜,可惜呢。本宮見過其容顏,生得的確是嬌柔水靈,宛若桃花,唉,隻是紅顏薄命,亡了性命。”
這話一出,二皇子怔了一下,手臂不自覺的瞬時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刹那,酒杯順著桌沿滾落在地,隨著一道脆響驚起,杯子霎時支離破碎。
二皇子自己倒是驚了一下,忙垂眸一觀,麵上的圓滑與平靜倒是稍稍有些掛不住了。
而這時,坐在一旁一直未言話的晏親王終歸是低緩威儀的出聲道:“風月之處的老媽子所言,自不可信。加之民生百態,皆為生活而為,朕與朝臣,也不宜過於乾預。而朕這皇兒,倒也懂事穩重,常日為朕辦事,倒也無暇逛那風月之處,是以,那些流言,衍公子不聽也罷,隻因委實不可信也。”
妖異之人頓時笑了,“皇上這話有理,此番說清楚了,本宮對那些流言,也自是不信。二皇子為人,本宮今日接觸後,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再者,本宮倒也不料,皇上雖身為九五之尊,但對二皇子,倒也慈愛憐惜,著實難得。”
懶散柔膩的嗓音,卷著幾分輕笑,雖話語內容帶著半許恭維,但他語氣卻是太過慵然,毫無恭敬與規矩,倒也著實覺察不到他對晏親王的半分恭維與讚意,反倒是隱隱之中,夾雜半絲興味與調侃。
隻不過,縱是如此,晏親王倒也將妖異之人這話聽了進去,興致一好,便哈哈而笑,威儀的嗓音更是顯得平和幾許,“朕雖為九五之尊,但終歸還是一位父親,那些作為一個父親的慈愛之心,朕也是全然的。此番聯係朕這二皇兒,也是朕之本能罷了。當然,若朕這二皇兒當真有何不當之處,朕自然也會嚴加管教。”
妖異之人笑笑,卻並言話。
二皇子麵色倒是稍解,忙吩咐宮奴處理地上的碎裂瓷片,而後抬眸朝晏親王望來,頗為激然欣慰的道:“兒臣得父皇慈愛,是兒臣之福,兒臣曆來也感激於心,奮發向上,爭取當好這皇子,是以京都那些對兒臣的虛幻傳言,的確是謠言,與兒臣並無關係。”
“事情已道明,二皇子與皇上皆不必再想了,那些謠言,不過是市井之流隨意言道的罷了,而今,本宮會忘掉那些謠言,望皇上與二皇子,也忘掉。”正這時,妖異之人興味柔和的出了聲。
嗓音一落,眼見對麵二人齊齊抬眸朝他望來,他勾唇而笑,懶散慵然的轉了話題,“此際時辰倒也不早,皇上,不如先傳膳如何?”
晏親王神色突然微變,眉頭,也稍稍蹙了起來。
則是片刻,他威儀低沉的道:“傳膳倒是尚可,隻不過,衍公子方才在養心殿外說的那幾道菜,禦膳房內的禦廚,倒也學識淺薄,難以真正理會,就是不知他們按照自己理解所做出的膳來,是否符合衍公子所說的菜。”
這話,他說得緩慢,隱約之中,卻透著幾分微怒與無奈。
想來,方才在養心殿前還誇下海口,隻道禦膳房內的禦廚們定能做出那些菜肴來,卻是不料,禦膳房內的所有禦廚,皆不曾見過那幾道菜名,更不知該以何種食材來做,除卻這姓衍的故意而為的說了幾個菜名以外,這剩下的可能,便是那些菜名極為鄉野,怕是民間某個小鎮子特有風味,而那些做慣了宮廷大菜的禦廚們,不知也是正常。
這話一落,晏親王落在妖異之人麵上的目光已是稍稍緊了半許。
妖異之人異色的瞳孔微微而動,隨即便輕笑兩聲,並未言話。
他這番輕笑姿態,著實懶散邪肆,柔魅之中,卻又透著幾分難以言到的囂張與狂妄,毫無半分規矩可言,便是晏親王與二皇子對他印象極好,甚至頗為敬然,此際二人也忍不住稍稍變了臉色。
待周遭氣氛莫名的沉然半分後。
妖異之人終歸是慢騰騰的出聲道:“本以為宮中禦廚們無所不能,但如今瞧來,倒也非本宮所料的那般淵博能乾。隻是,本宮說的那幾道菜肴,也本是山野之菜,想來,禦廚們不知也不為怪。”
說著,抬眸瞧著對麵二人神色各異的眼,他勾唇而笑,隻道:“不如,皇上先讓人上菜過來,本宮再瞧瞧菜肴如何,再做評判?”
晏親王微微點頭。
二皇子倒是當即朝伺候在側的宮奴示意一眼,宮奴忙會意過來,當即小跑出殿,則是片刻,便有幾名手捧菜肴的宮奴緩緩入得殿來,待將那冒著熱氣的菜肴放置在圓桌上時,幾人便一言不發,極其恭敬的退了出去。
一時,菜香盈溢,眼見那熱騰騰的白氣上湧,便覺周遭氣氛都升了幾許。
長玥稍稍抬眸,朝桌麵菜肴掃了一眼,心下,倒也驀地增了半絲悵然。
菜香,依舊是她熟悉的菜香,而桌上大部分的菜肴,也皆是她以前在宮中時經常見到的,想必宮中的大多禦廚們,應該並未被那場宮亂所影響,從而,留了下來。
心緒浮動,一時,略微跑神。
卻是片刻,身旁再度揚來了那妖異之人懶散柔膩的嗓音,“不知,本宮當時說的那四道菜,究竟是這桌上的哪四道?”
長玥應聲回神,心下,也卷了半分咋舌與冷沉。
這妖異之人既是這般問了,想必這桌麵上的菜肴,並無一道菜是他口中所說的菜肴。
如此一來,晏親王這狗賊怕是大為尷尬,難以下台了。
心思至此,長玥稍稍抬眸朝對麵的晏親王一掃,果不其然的見得他麵色沉了幾許,則是片刻,便見他薄唇一啟,出聲道:“衍公子是說,這滿桌的菜肴內,並無衍公子所說的那四道菜?”
妖異之人勾唇而笑,懶散的嗓音邪肆而又直白,“不瞞皇上,似是當真如此呢。”
他這話,毫無半分的委婉,脫口而出後,也著實如長玥所料的讓晏親王二人下不了台。
瞬時,周遭氣氛略有僵然,晏親王與二皇子皆未言話。
又或許是,身為帝王,卻被一鄉野之人掃了麵子,這滿身的臉麵著實掛不住,晏親王那臉色,也是掩飾不住的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