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默了片刻,才恭敬緩道:“宮主既是不喜那幾名宮妃,又為何,會給她們暖玉?”
這妖異之人,雖多金多財,但也並非是隨意揮霍亂撒之人,亦如當日在醉仙樓外,她也不過是給了醉仙樓老媽子一枚夜明珠,以平息事端,奈何這妖異之人則是不悅,非得跟著入駐醉仙樓,從而在醉仙樓生出一係列的事端。
而這次,這妖異之人本是不喜那幾名宮妃,卻大方慷慨的對她們人人賞賜一枚暖玉,若說這妖異之人是善心大發,她是無論如何都是不信的。
長玥這話落下後,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卻是並未言話。他那雙異色的瞳孔,便這麼肆無忌憚的朝長玥麵上落著,興味盎然的掃著,而那瞳孔深處,也帶著幾分不曾掩飾的調侃與邪魅。
長玥麵色分毫不變,恭敬淡然,奈何,縱是心下平寂,然而被他這麼一直盯著,久而久之,心下,也終歸是生了半分無奈。
“宮主若是不願回答,便當扶玉從未問過吧。”待時辰過了半晌,仍未見這妖異之人言話,長玥按捺心神一番,恭敬的出了聲。
妖異之人勾唇輕笑,懶散柔膩的道:“這才不過片刻,扶玉美人兒便不耐煩了,倒也有些掃興。”
長玥神色微動,並未言話。
他嗓音稍稍一挑,漫不經心的繼續道:“本宮雖不喜那幾名宮妃,但對待美人兒,本宮總是慷慨大方的,隨意賞賜一枚暖玉,也是自然。怎麼,扶玉美人兒這般問,莫不是又懷疑本宮什麼了?”
長玥恭敬垂眸,隻道:“扶玉,也僅是問問而已。畢竟,暖玉價值不菲,宮主一給,便是幾枚,倒也著實破費。扶玉以為,宮主既是不喜那幾名宮妃,也自可不給暖玉,以免破費。”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慢悠悠的道:“為博紅顏一笑,獻上暖玉又有何妨,縱是那幾名宮妃不入本宮眼,但也陪過本宮言笑,本宮曆來慷慨,自也不會虧待她們。再者,亦如扶玉美人兒來說,本宮,亦是大方的,昨個兒,本宮不是還送了你一件滿身是暖玉的衣裙?”
長玥神色微動,一時之間,隻覺這妖異之人定是彆有心思,奈何卻又無話反駁。
她默了片刻,才暗自斂神,朝妖異之人點頭緩道:“宮主說得是,是扶玉多想了。”
他略微滿意的凝她,懶散道:“無妨,扶玉美人兒雖是多猜多疑,但也深得本宮心意,得本宮不舍。隻不過,本宮此際,倒是想起一事來。”
他嗓音邪肆而又慢騰,那語氣之中,調侃之意十足,然而隱約之中,卻又透著幾分難以言道的幽遠與興味。
長玥心下稍稍一緊,恭敬低問:“宮主想起何事了?”
他懶散而笑,道:“扶玉美人兒今兒與惠王爺倒是單獨相處,風花雪月,看似倒也怡然愜意。隻不過,本宮今日交代你的事……”
話剛到這兒,尾音拉長,後話卻有意無意的噎住了。
長玥神色微沉,心下深處,也浮出了幾分幽遠與無奈。
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
今日得了那晏親王的令牌,卻也未能將慕容裕的手筋或是腳筋挑下,未能完成這妖異之人所交的任務,這不,這人終歸還是提到了此事,欲找她算賬了。
心緒,驟然起伏,一時之中,一股股無奈與低沉之感,也在滋長滿眼。
隻是,待片刻後,她便強行努力的壓下了所有情緒,恭敬低道:“宮主之令,扶玉一直謹記在心。奈何待扶玉行至東宮,本欲動手時,不料惠王突然冒出,擾了扶玉之事,甚至,還一路跟隨扶玉,不曾給扶玉半點動手的機會。”
嗓音一落,恭敬坦然的抬眸觀他,則見他眼角挑得更甚,隻是那雙異色的瞳孔內,卻並無半分訝異之色,想來已是早已料到這緣由。
“如此說來,扶玉美人兒行事失敗,皆咎於惠王之過?”僅是片刻,他懶散柔膩的朝扶玉問。
扶玉微怔,心下則是微涼一片。
如此說來,即便她行事被蕭意之所擾,但這妖異之人,仍還是對她有怪罪之意?
思緒驟然翻轉,長玥恭敬垂眸,正思量著該如何回話,不料妖異之人已是再度懶散柔媚的出了聲,“本宮交代你任務,無論用何種方式,你皆該完成。縱是有所乾擾,也定會找任何機會去完成。若僅是惠王一人,便擾你行事,獨獨這個變故,便會讓本宮交代你的事儘毀,如此,本宮倒也不得不懷疑扶玉美人兒的腦子和能耐了。”
長玥神色微僵,心下深處,也瞬時增了幾分複雜與明然。
這妖異之人的話,並未錯。若僅是因蕭意之的原因,便讓她行事儘毀,無疑,是她太弱太弱,隻能被蕭意之牽著鼻子走,縱是心有大計,卻也無本事去視線。
思緒至此,一時,心中瞬時增了幾分涼意,連帶最初的緊張,都全數化為了幾許自嘲與無力。
而今,她突然發覺,每番出事,她也隻是一味的怪罪妖異之人的戲弄,整蠱,甚至不近人情,但她,卻從不曾真正認識到,若她本事了得,真正強大了,這妖異之人,又如何能這般肆意的將她玩弄於鼓掌間?她怪妖異之人的冷血腹黑,但她終歸是忘了,若非自己太弱,若非自己不夠聰明堅韌,自己,又為何會日日緊然與擔憂,疲於應付。
越想,越發的覺得心緒嘈雜,起伏難定。
而麵上的那幾名低沉與緊然,也瞬時演變成了妥協,與誠服。
“宮主之言,所言甚是。今日之事,甚至以往之事,皆是,扶玉之過。”她默了半晌,才低沉平寂的朝妖異之人出了聲。
妖異之人興味凝她,目光在她麵上肆意掃視,並未言話。
待片刻,他才隨意挪開目光,又伸手隨意的摸了摸懷中的白貂,而後勾唇而笑,邪肆幽遠的懶散道:“扶玉美人兒能如此說,本宮,倒也欣慰。你且記住,本宮曆來舍不得你,便是偶爾讓你冒險,也不過是在不威脅你性命的情況下,鍛煉你罷了。你如今滿身大仇,你若想實現,你不努力,不強大,僅顧著杞人憂天,怪罪命運,如此一來,本宮不會幫你,這世上,也無任何人,會幫你。”
命途的多舛,世人的無情,這點,長玥早已是領教過了。便是最喜最愛的人,都會背叛自己,如此,放眼這世上的所有人,除了至親之人,便無人可以相信了。
如今的自己,毫無依靠,甚至置身於虎狼之穴,沒人會幫她,她除了相信自己,依靠自己,便無人可信,更無人可依。
心緒至此,一時,竟是有些自嘲而又蒼涼。
遙想以前,金枝玉葉,身邊圍繞之人如雲,個個都熱絡體貼,皆像是可以信賴,可以依賴之人,可如今,孤身一人,哀然淒涼,嗬,嗬嗬。
“宮主,提醒得是。”千言萬語,如今,卻也僅僅道出這一字來,長玥心下浮動至極,待嗓音落下後,便也跟著垂眸下來,一言不發。
妖異之人的目光依舊在她麵上肆意流轉,邪肆之中,隱約卷出半分極為難得的複雜與幽深。
待片刻,他懶散勾唇,輕笑出聲,慢悠悠的道:“本宮一片苦心,還望扶玉美人兒領情才是。今日交代你的事,本宮便暫且不追究了,也算是對你網開一麵。隻不過,還望扶玉美人兒,好自為之呢,若是日後本宮交代你的事,你皆不能完成的話,如此,本宮要你這把劍,倒也無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