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神色沉寂,恭敬認真的點頭。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繼續道:“本宮之言,扶玉美人兒聽進去了便好。此際天色倒也不早了呢,你與本宮,便先去禮殿瞧瞧。”
雖話是這般懶散柔膩的說,然而他嗓音一落,卻也不曾顧及長玥的反應,隨即便轉了身,慢騰騰的往前了。
他一身精貴,腰間綴玉,再加之行路姿勢著實懶散柔媚,一時之間,倒顯得風情萬種。
長玥轉眸,朝他的背影靜靜凝望,待他稍稍走得有些遠了,她才淡沉麻木的邁步而出,緩緩跟隨。
一路上,冷風肆虐,寒意四伏。
妖異之人極為難得的不曾言話,長玥,也是滿身沉寂,一言不發。
不多時,禮殿已至。
此際,那最先去禦花園通報的太監已等候在殿門外,神色略顯焦灼,眼見妖異之人與扶玉過來,他神色倒是驟然一亮,忙小跑著朝妖異之人迎來。
妖異之人慢悠悠的駐了足,長玥也是跟著淡漠停步。
片刻,那太監已是站定在了妖異之人麵前,迅速恭敬一拜,急忙道:“衍公子,您來得正好,剛剛殿中,皇上與惠王爺似在大肆爭吵,多盞摔杯,您是皇上之客,也是惠王爺的客,說話自有分量,還望衍公子儘快入殿,兩方勸說,千萬莫要讓惠王爺傷了皇上。”
似是擔心與焦急過度,這太監的話,越說到後麵,越發的顯得顫抖。
妖異之人嗓音稍稍一挑,慢悠悠的道:“哦?惠王爺,還會以下犯上的與皇上爭吵?如此不君不臣之舉,惠王爺又豈會堂而皇之的做出。公公,雖是隔牆而聽,但聽到的東西,也未必是真呢。”
太監神色驀地一變,似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妖異之人則是懶散朝他掃了一眼,也未再言話,反倒是轉眸朝長玥望來 ,柔膩慢悠的道:“今兒那皇上給你的令牌呢?”
長玥神色微動,卻也僅是刹那,她便全數將略微起伏的心神斂住,隨即伸手入袖,將袖中那隻龍形玉佩掏了出來。
冷風浮動中,天色暗淡,然而即便如此,那妖異之人伸來的手卻顯得極為白皙,似是自帶光亮,給人一種震驚而又亮眼之意。
待他那指尖觸及上長玥手中的玉佩時,隨即,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屈,慢悠悠的將玉佩拿了起來,而後瞬時踹回了袖中。
“本宮此際,倒得入禮殿去看看呢。而這次,扶玉美人兒便無需跟著本宮進去了,在此等候便好。”他隨意柔然的出了聲,待嗓音一落,興味盎然的觀著長玥。
長玥麵上倒無多餘之色,連帶目光,也顯得平靜,待片刻,她才恭敬平和的朝他點點頭,而後依舊垂眸,一言不發。
妖異之人掃她兩眼,也未再言話,僅是微微轉身,緩步朝那宏然朱紅的禮殿而去。
寒冬的天氣,極短。
這才剛入黃昏不久,天色,竟已暗淡下來。
周遭之處,已有宮奴四下忙碌,點了宮燈。一時,冷風蕩來,吹得燈籠肆意搖曳,昏黃的光影,也顯得搖晃不定,透著幾許朦朧。
長玥一直站定在原處,僵然不動,麵色與目光,也是平靜淡然,無波無瀾。
那守在殿外的太監,衣袂被夜風肆意揚起,似是凍著了,不住的開始搓手,輕輕動腳,偶爾之時,會轉眸朝長玥這邊望來,奈何每番目光觸及上長玥那張略微被陰沉在昏黃光線之中的紅腫麵容,卻仍是會驚嚇得渾身一顫。
寒冬的夜,冷涼刺骨。一直站著不動,長玥渾身上下,除了僵然之感,彆無其它。
待許久,那禮殿之內,突然揚出二皇子挑高的呼聲,“來人。”
這話一落,在殿門都快凍僵的太監,迅速一震,而後也顧不得僵然不便的身子,當即轉身推門而入。
卻也僅是片刻,那太監便已再度開門出來,而他身後,還跟著一抹身形修條之人。
燈火迷離,夜色浮動。
那出得屋門的而入,並不停留,直直的朝長玥行來。
待二人走近,光火搖曳之中,長玥目光獨獨朝那太監身後慢悠而行之人望著,直至二人走近,她才微微垂眸,恭敬而喚,“宮主。”
大抵是在外站得太久,加之冷風肆虐,這突然言道而出的嗓音,竟是稍稍顯得嘶啞。
妖異之人懶散柔膩的道:“皆道大昭的皇宮,美輪美奐,四方奢華。能在這裡住上一夜,倒也是這天底下多人之願。”
長玥神色微動,心下,倒是驟然了然。
她微微抬眸,目光朝妖異之人望來,恭敬道:“宮主之意,可是今夜宮主與扶玉得在宮中留宿?”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本宮的扶玉美人兒,倒是越來越聰明了呢。”
這話剛落,麵前的太監垂眸不敢觀長玥麵容,但語氣卻顯得有禮而又恭敬,忙道:“皇上今夜,賞賜衍公子入駐拜月宮。”
長玥臉色驟變,本是平然的目光,此際也當即顯得起伏不定。
她急忙故作自然的垂眸下來,任由昏暗的光影與濃密的睫羽掩蓋住了滿眼的複雜,恭敬低問:“大昭宮中,倒也極大,閒置的宮殿也不少。怎這次,皇上獨獨讓宮主入住拜月宮?”
妖異之人慢悠悠的道:“還不是因為那惠王爺麼!最初,本也是二皇子知曉本宮喜花喜景,是以便建議本宮入住拜月殿,奈何這提議一出,便遭惠王爺強烈反對,甚至還將二皇子威嚴的說了一頓。皇上在旁,自是有些掛不住臉,加之護兒心切,便與惠王爭了幾句,不料惠王態度倒是冷硬得緊,分毫不讓。這不,惠王硬氣一來,皇上也來了硬氣,惠王說不允本宮與扶玉美人兒入住拜月宮,那皇上,自是必須要讓本宮入住拜月宮呢。”
話剛到這兒,他便頓住了嗓音,似是冗長的一段話,竟讓他說得有些發累了,待休息片刻,他眼角一挑,繼續慢悠悠的道:“一君一臣,倒是因這芝麻大點兒的事爭論不休,本宮今夜,倒是詫異著了呢。今兒待本宮入得禮殿,自是費心費神的兩方相勸,本也不起作用,二人依舊對峙僵持,卻是不料啊,剛不久,那惠王竟突然妥協下來,同意本宮與扶玉美人兒入住拜月宮了呢。嗬,惠王變臉,倒也如翻書之快呢,隻不過,本宮倒也奇了,那拜月宮,究竟是何等之處,竟惹得惠王那般敏感,甚至,竟可敏感得當麵頂.撞當今皇上。依照本宮所觀,惠王此人,並不像莽撞短淺之人呢。”
長玥神色緊然,心緒浮動,此際,早已是不願多說,她依舊垂眸,模樣平然而又恭敬,然而冷冽的風肆意將青絲與衣袂掀起,一時,隱約之中透出了幾分掩飾不住的凜然與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