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異之人這幾席話,皆看似有理,錯綜複雜之中,卻讓她思緒越發的深然,纏纏繞繞,難以得解。
晏親王風光為王,縱是未得權勢,但卻榮華富貴,自在安然,甚至還開始招攬天下人才,執意修得長生不老之術,而那蕭意之,雖大權在握,卻又不曾廢黜晏親王那狗賊,甚至,日日參政,諸事繁忙,這吃力不討好之事,憑蕭意之的性子,自也不會做吃虧之事才是。
若是蕭意之當真聰明,自該以手中之權,逼得晏親王日日處理朝政,兢兢業業的為大昭子民謀福,而他,則隻需入住王府,安然享樂,偶爾之事,處理一兩件應急之事便可足矣,這般,才該是一個野心勃勃擔憂心計頗深的腹黑之人,最為正常的計謀之效才是,但如今這事實,則是反過來上演了,若非是那蕭意之不放心將大昭朝政交給晏親王那昏庸之人處理,以免大昭被敗壞的話,要不然,就是蕭意之,縱是表麵風光,但還是有把柄或是其它被晏親王握在手裡,致使他雖能在晏親王麵前耀武揚威,但終歸不能真正將晏親王從那皇位上拉下來。
思緒纏繞,起起伏伏,心底雖是有一條主線了,但仍是顯得略微淩亂,疑慮叢生。
待半晌後,長玥才回神過來,低沉恭敬的緩道:“宮主之言,的確有理。是以,依照宮主之見,那蕭意之,為何不願真正滅得晏親王那狗賊,從而,自立為王?”
嗓音一落,長玥目光靜靜鎖他,不願錯過他麵上的半分神情。
隻奈何,他僅是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無論是妖異如華的麵上,還是瞳孔內,都攢滿興味盎然的笑意,邪肆張狂之中,給人一種諱莫如深,但又似是吊兒郎當的戲謔感。
待片刻後,他薄唇一啟,慢悠悠的出聲道:“本宮又非神算子,倒是不知其中緣由呢。隻是,近日那惠王爺對扶玉美人兒倒是極為特殊,不然,扶玉美人兒何時尋個機會,去與那惠王爺好生談談心?”
懶散柔膩的嗓音,調侃十足,言語之中,也不羈而又痞然。
長玥心下微沉,暗自歎息。
關鍵時刻,這妖異之人便再度給她裝糊塗,繞彎子了。今日這妖異之人既會提起這些,想必,憑他的腹黑與手段,定也是知曉不少她全然不覺的事的。
隻奈何啊,這妖異之人,終歸是不願告訴她什麼,也不願在她麵前挑明,甚至遮遮掩掩,虛虛實實,從而,僅是將她心下的疑竇,全數都勾了起來,但又讓她百般思量,而不得解。
如此說來,這妖異之人無疑是在吊她胃口,隻不過,如今思量,卻又覺得或許自己根本就不用想太多,那蕭意之與晏親王之間的事,無論恩怨如何,皆與她無關,她隻要知曉,她畢生目的,是殺了晏親王與蕭意之這些人便是,其餘的,她無心理會,更沒心思去管。
心思至此,一時,諸多雜念也被她一一的摒棄,心底深處,也終歸是悵然與輕鬆不少。
馬車依舊搖晃,冗長嘈雜的車輪聲不絕於耳。
車內氣氛,莫名的沉寂,略帶壓抑,然而待片刻後,妖異之人輕笑一聲,再度慢悠悠的問:“本宮方才之言,扶玉美人兒意下如何?”
長玥心下已是平靜開來,待稍稍斂神後,她轉眸朝妖異之人望來,恭敬緩道:“蕭意之視扶玉為眼中釘,是以扶玉若是與他獨處,倒是對扶玉極為不利。再者,無論蕭意之與晏親王那狗賊之間有何見不得人的事,皆無妨,宮主不是嫌這大昭宮闈太過平靜了嗎,宮主自是可以在這大昭煽風點火,讓大昭宮闈燒起來,也可讓晏親王與蕭意之鬥起來。那時候,兩狗相鬥,無論是局勢與場麵皆精彩,宮主,倒可大肆觀戲,甚至,還可坐收漁利。”
妖異之人麵上邪肆笑容倒是越發盛了幾許,興味柔膩的道:“扶玉美人兒這話,倒是深得本宮意呢。也難得扶玉美人兒有這番感悟,隻是,若要在這大昭煽風點火,本宮,自也是要扶玉美人兒幫忙的。”
長玥心下微沉,略生戒備,但麵上之色卻是不變分毫,“宮主想要扶玉如何幫你?”
他輕笑一聲,嗓音一轉,卻是再度繞起了彎子,“此際,扶玉美人兒無需知曉,待幾日後,本宮再告知你也不遲。”
是嗎?
這妖異之人既是開口說要讓她幫他,那麼他所要讓她去做的事,定也並非常事了。
亦如,這妖異之人每番算計磨練於她,皆是令她置身險境,性命堪憂,若非自己拚命掙紮,又豈會活到現在。
是以,聞得他這話後,長玥心下的複雜與戒備感也越發的深了不少,思緒,也再度翻轉,冷冽與無奈之感,重重交織,揮之不去。
妖異之人將這話言完,便未再出聲了,車內氣氛,再度恢複沉寂。
一路上,長玥皆垂眸,麵色深然,瞳孔內,卻是微生起伏,複雜叢生。
待再過了半晌後,顛簸搖曳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空氣裡,竟也隱約浮蕩著極淡極淡的梅花冷香。
正這時,車外有禦林軍恭敬而呼,“殿下,梅林到了。”
這話一落,那二皇子在車內倒是輕應了一聲,似是便下了馬車,待片刻,隨著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二皇子那熱絡宮闈的嗓音,也瞬時從長玥所在的馬車前方揚來,“衍公子,梅林已至,可要出車而來了?”
妖異之人懶散應了一聲,隨即,則是慢騰騰的朝馬車邊緣挪去,待伸手稍稍撩開車連後,馬車前方,早有禦林軍伸手朝他扶來。
妖異之人順勢下車,待長玥也挪身在車邊時,那立在車旁的禦林軍也依舊伸手朝她扶來,隻是待目光觸及上她的麵容時,神色卻抑製不住的顫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