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兀自沉默,心下早已是全然平靜,淡沉涼薄。
往日與蕭意之在一起時,恩愛兩重,不知這世上竟有如此多的無情男人,而今經曆過了背叛,甚至用鮮血為代價來明白了蕭意之的無情後,待擦亮了眼睛再看時,才覺這世上的一切人,並無她所想的那般良善,甚至對於男人來說,女人不過是用來利用或是慰藉的東西罷了,分毫不值留戀,那蕭意之如此,妖異之人如此,這二皇子,依舊如此。
心思如此,冷意與煞氣並重,層層於心下肆意交織纏繞,一時,竟也顯得冷諷而又涼薄。
片刻,那前行幾步的妖異之人突然駐足,意味深長的回頭朝她望來。
長玥這才稍稍按捺心神,恭敬緩慢的踏步跟去。
京都城內的風月之地,白日門可羅雀,清靜至極,此處隻有到了夜裡才會奢靡繁花,酒歌重重,嬌魅不斷。
待抵達那落香齋的院前時,朱紅的院門緊閉,無聲無息中,倒是極為難得的透出了半許荒然之意。
二皇子轉眸朝身側隨從示意一眼,那隨從忙會意過來,恭敬點頭,隨即便上前兩步,伸手大肆的開始敲門。
瞬時,敲門聲脆然而又頗大,一時倒是將整個風月巷子內的清寂氣氛全數擾亂。
隔壁與對麵的幾家樓子已有人被打擾,於閣樓推門而觀,伸著懶腰朝二皇子一行望來,卻是片刻,幾人皆臉色一變,本要脫口而厭惡的唾罵聲紛紛吞入腹中,而後一聲不吭的合窗而去,再不曾推窗而看。
不多時,落香齋的院門已是被微微打開,一名睡眼惺忪的壯漢展露在人前。
大抵是還未睡醒,他眼睛微微的眯著,身上也僅過著一件棉襖,麵上也露出幾許不耐煩之色,奈何待目光掃到二皇子時,他身子倒是驀地一顫,連帶惺忪的睡眼都瞬時清明,而後忙朝二皇子點頭哈腰的道:“二公子,您來了。”
長玥淡眼而觀,心下更是了然。
這落香齋的門房開口便喚‘二公子’,想來這二皇子定也是經常光顧此處,才惹得這門房對他這般熟稔。
也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堂堂皇子,縱是在晏親王或是旁人麵前再怎麼圓滑高貴,但實際上,卻依舊是敗絮其中,爛泥一團。
“今兒有貴客來,讓容媽媽速速起身,好生接待。”僅是片刻,二皇子略顯威儀的出了聲。
嗓音一落,待那門房急忙點頭後,他倒是轉眸朝妖異之人望來,熱絡而道:“衍公子,我們先上樓去。”
妖異之人勾唇而笑,意味深長的點著頭,隨即跟著二皇子繼續緩步朝前,隻是待穿過落香齋的大堂,抵達樓梯口時,妖異之人則是突然轉眸朝長玥望來,邪肆懶散的笑著,隨即一言不發,柔膩隨意的朝長玥伸了手。
長玥神色不變,緩慢上前兩步,扶著他的手便將他朝樓梯上迎。
他倒也配合,隻是行走卻是微微緩慢,待終於上得二樓時,長玥稍稍轉眸朝他一望,卻見他正極為難得的喘息,似是僅僅上得一截樓梯,竟讓他累著了似的。
彆看著妖異之人常日一副不深不淺的邪肆模樣,像是深不可測,亦或是刀槍不入,但這人,卻也終歸是有受傷之時,亦如此際,這人上了樓梯便已如此喘息,想來是腹中傷勢未愈,體乏虛弱了。
隻不過,既是身子明明不適,這人,又為何還會出宮而來,自我折騰?
長玥如是想著,心下微生疑慮,卻並不得解,也未在麵上表露半分情緒,僅是按捺心神的扶著妖異之人緩慢往前。
此行,二皇子倒是熟門熟路的將他們領入了二樓一間略微寬大的屋子,屋中紗幔飄垂,擺設略顯講究,隻是因落香齋此際並未開門迎客,眾人皆在休息,是以這屋內並無人點香,甚至燃上暖爐,一時,眾人在做,倒是微微透著幾分沉寂與清冷之意。
“衍公子稍等片刻,待容媽媽來了,自會為公子挑些適合公子的姑娘來伺候。”大抵是著實覺得幾人對坐有些尷尬,二皇子乾笑一聲,忙熱絡的打話圓場。
妖異之人並未立即回話,僅是伸手風情萬種的理了理衣袂與墨發,隨即才轉眸朝二皇子望來,懶散柔膩的道:“容媽媽要穿衣著妝,樓子內的美人兒們,自也是要穿衣著妝。本宮本是閒來無事,此番等美人兒梳妝描眉,自也是等得。”
二皇子笑道:“衍公子是風雅之人,脾氣也好,本殿倒是比之不及呢。本宮性子略顯暴躁,若讓本宮等得久了,本宮怕是要走人。”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慵然的朝二皇子望來,慢騰騰的道:“二皇子這話,倒也過謙了。縱是二皇子再怎麼暴躁與不耐煩,待與美人兒雲雨時,無論你如何急不可耐,自也是要先將美人兒衣袂褪下才是。嗬,是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本宮看二皇子呐,倒也並非是心急之人。若是不然,彆說是美人兒拿不下,便是其它事,你也拿不下。”
妖然如痞的嗓音一出,頓顯邪魅而又下作。
在場二皇子的隨從們倒是紛紛臉色一變,不由抬眸朝妖異之人望來,皆顯震撼。
這二皇子深得皇chong,也算是宮中極為風雲人物,旁人在他麵前,誰人不是巴結討好,生怕二皇子生氣不悅,但這姓衍的倒好,不僅不討好,反倒是裝模作樣,本是痞子般的下三濫之人,出口也是一派不入流之語,奈何偏偏要故作清高,竟讓二皇子彎身折腰。
不得不說,在場之人著實心生愕然,不知這所謂的‘衍公子’究竟是何來頭,竟會讓二皇子甚至聖上破例至此。
相較於隨從們的驚愕與疑惑,二皇子也僅是稍稍怔了一下,片刻便乾笑一聲,恢複正常,隨後忙朝妖異之人緩道:“衍公子此言有理。隻是,這美人兒雖能拿下,但其他事,本殿一人倒是不行,到時候還得勞煩衍公子相助。”
妖異之人慢騰騰的道:“本宮與二皇子一見如故,昨日更算是生死之交,隻要二皇子對得起本宮,本宮對二皇子,自也會幫襯。”
說著,眼見二皇子麵上笑意更甚,妖異之人輕笑一聲,懶散挪開目光,話鋒一轉,隻道:“今兒來此,雖是飲酒而樂,觀看美人兒,但本宮還有一個目的,便是調.教本宮的扶玉美人兒。”
二皇子微怔,忙熱絡而問:“本殿瞧衍公子身邊的扶玉姑娘也是極好,何須調.教?”
“滿麵紅腫,不溫不柔,也算極好?嗬,二皇子這眼神,倒也讓本宮好奇。”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本宮身邊之人,自該妖嬈風華,如此才可有趣,是以,今年的花魁既是出自這落香齋,本宮,倒想讓這裡的花魁教教本宮的扶玉美人兒一些柔媚之法,如此,才可惹人憐惜,不是?”
他這話極緩極緩,慵然之中透著幾分調侃,隻是即便言語這般痞然不堪,但卻又讓人覺察不到半分真正的痞子調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