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可圍堵於她,不得傷其分毫。若是不然,提頭來見。”寒風獵獵裡,蕭意之的嗓音也微微揚來。
長玥滿目冷沉的循聲而望,則見那一身白袍修條的蕭意之,竟是不知何時站定在了不遠處的屋頂上。
一時,心下冷冽不定,殺氣騰騰。
蕭意之今日,無疑是要逼得她束手就擒,從而待她與這些黑衣人糾纏之際,力氣耗儘時,他才再過來坐收漁利,將毫無還手之力的她再行帶走。
而今,黑衣人圍攏而來,身上的內力卻又並未恢複,如此,憑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衝得出這層層重圍,從而,逃之夭夭。
那蕭意之啊,就是要逼迫她,讓她成為甕中之鱉,從而,讓她在他眼底下瘋狂而鬥,而拚,宛如鄙陋卑微之人在努力的求生奮進,在他麵前活生生的演繹一場卑微至極的戲份。
思緒至此,刹那,心底的冷冽與殺氣也越發濃烈。
待片刻,她便目光成刀,當即朝前方其中一名黑衣人肆意衝去,刹那,那黑衣人急忙閃身而避,周遭的黑衣人也是紛紛後退,縱是足下動得迅速,然而他們腰間的刀劍,卻終歸是不曾拔.出。
一輪進攻,不曾抨擊到黑衣人,便是滿身疲倦,長玥也不曾放棄,她瞅準方向,再度殺氣騰騰的朝黑衣人再度衝去,奈何黑衣人們除了避讓之外,並無其它動作。
瞬時,長玥滿是殺氣的神色微微一動,待再度朝黑衣人撲空後,她便身形一旋,直朝擋著前路的黑衣人們衝去,直逼這些黑衣人朝不遠處的屋門退去。
待最終靠近屋門時,跟在長玥身後的黑衣人們不敢朝長玥出手,而那幾名被長玥逼至院門的黑衣人則是避無可避,眼見長玥的拳頭依舊迎麵襲來,其中那名正對著長玥拳頭的黑衣人終歸是神色一變,忍不住開始伸手來接長玥的拳頭。
卻也正當那黑衣人伸手接長玥拳頭的刹那,長玥另一隻手瞬時而動,當即將那黑衣人腰間的佩劍即刻拔.出。
刹那,刀劍出鞘,驀地發出了一道森冷脆然的鋒利聲。
寒光隱隱中,長玥刀劍一橫,當即在周遭黑衣人愕然的目光中.將利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瞬時,周遭氣氛頓時莫名的沉寂下來,無聲無息中,宛若空氣都瞬時凝結,給人一種難以忽略的厚重壓抑。
長玥神色癲狂,麵露殺氣,目光僅是朝周遭黑衣人一掃,冷冽道:“退開!”
黑衣人們麵麵相覷,本是刻板僵硬的麵容此際終於是漫出了幾分詫異與無措,隨即紛紛麵麵相覷一番,而後皆轉眸朝那屋頂上迎風而立的蕭意之望去。
蕭意之並未言話,視線幽遠深沉,就這麼靜靜的凝著長玥,待半晌後,他才低道:“以劍挾自己性命,而威逼彆人就範。你跟了那衍公子這般久,就僅是學了這般自毀的招數?”
長玥咧嘴冷笑,“扶玉所學本事,在王爺眼裡,自是不足為題。但王爺這兩日費儘心機的對扶玉獻好,扶玉自知在王爺眼裡,我自是有所價值。倘若是,我就此而亡,王爺的某些計劃,自然泡湯。”
說著,冷笑漸止,話鋒一轉,戾氣冷冽的問:“旁白之話,不說也罷。而今,我隻問你,你是要扶玉自毀於此,還是親自來拿扶玉性命?又或是,放我一回?”
他神色不變,深沉遙遙的望著長玥,待默了片刻後,他才低沉厚重的道:“但若是,我皆不願呢?”
長玥冷笑,“若王爺皆不願,那扶玉,便隻能……硬闖了。”
語氣越到後麵,越發的顯得煞氣冷冽,待尾音未落,長玥手中的劍已是撤離脖子,迅速朝前刺去。
那圍堵在院門之處的黑衣人皆未能瞬時回神,其中一人瞬時被長玥利劍刺中腹部,霎時鮮血淋漓,驚得在場之人紛紛變了臉色。
長玥早已是怒紅了眼,癲狂拚命的開始抽.出長劍,分毫不顧那血流如注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隨即再度踏步往前,拚命揮劍而動,朝前方堵門的幾名黑衣人再度砍殺而去。
黑衣人們紛紛閃身避讓,眼見長玥氣勢凶猛,這些人終歸是由最初的躲閃變為了稍稍抬掌而起,或夾.住長玥的長劍,或抓住長玥的手腕,亦或是躲閃避讓之間,稍稍伸手將快要靠近院門的長玥朝後方推去。
如此,周而複始之間,長玥全然無法靠近院門,更難以徹底的逃之夭夭。
意識到這點,心下越發狂躁,長玥滿麵冷紅,手中的長劍也是狂舞,縱是滿心殺伐與冷冽,拚命而為,奈何內力不再,一套秋水劍術使出來,卻不過是花拳繡腿,毫無威力可言。
待被黑衣人們糾纏半晌後,長玥終歸是疲倦漫天,雙腿僵硬,喘息不及間,整個人瞬時抑製不住的跌坐在地麵,連那隻沾染了鮮血的劍,也是全然拿不住了,掉落在地。
霎時,周遭終於是徹底的沉寂下來。
長玥不再朝周遭黑衣人觀望,更不曾朝那屋頂上的蕭意之觀望,她僅是開始冷笑,隨後便徹底一仰,整個人如狂如魔般冷笑著仰躺在地,猶如市井地流,更如撒潑的狂婦,猙獰,而又訝人。
天寒地凍中,冷風簌簌,涼意刺骨。
長玥兀自仰躺在地,癲狂冷笑,周遭黑衣人,紛紛愕然無措的望她,待片刻後,便目光一轉,再度朝那屋頂上迎風而立的蕭意之望去。
蕭意之並未言話,整個過程,皆沉默無聲,瘦削蕭條的身影,也因略微瘦削,再加之冷風肆意揚動他身上的衣袂,一時,令他渾身上下都增添出了幾許空曠與蒼涼之感。
半晌,待地上的長玥終於是逐漸止住冷笑,並頹然乏力的開始合眸時,那屋頂上的蕭意之,神色微動,終於是平寂無波的出了聲,“爾等退下。”
在場之人忙回神過來,恭敬點頭,隨即迅速四散開來。
一時,周遭徹底空寂下來,無聲無息,冷冽壓抑。
長玥依舊合眸,頹然靜躺,猶如死屍一般,猙獰不堪。
屋頂上的蕭意之,目光依舊靜靜的朝長玥落著,片刻,他那如畫的眉宇終歸是再度一皺,而後足下一踮,整個人騰身而下,優雅輕緩且恰到好處的落在了長玥身邊。
“折騰累了,便生無可戀了?”低沉的嗓音,依舊夾雜著幾分厚重,然而若是細聽,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幾許抑製不住的複雜與蒼涼。
長玥兀自靜躺,猶如未覺,並不言話,隻是待片刻後,便聞身旁有衣袂簌簌聲而響,隨即,有略微溫熱的手指探上了她的額頭,輕柔的為她掠了掠她額頭上的碎發。
“要殺要剮,便儘快而為。如此禁錮於我,折磨於我,就不怕遭天譴?”半晌,長玥朝稍稍偏頭,順勢避開了他溫熱的手指,而後麻木冷冽的出了聲。
渾身上下,早已是疲憊發軟,無法動彈半分,而內心深處,也是複雜與涼薄一片,似幽,似怒,似諷,更似歎。
這話剛落,蕭意之便低低出聲,“我蕭意之,不怕天譴,隻怕,不得一人心。”
長玥瞬時冷笑,眼皮也微微睜開,瞳孔深處,皆是一片密集交織的諷刺與煞氣。
“無情無義之人,也配得一人心?像王爺這等陰險小人,日後眾叛親離,慘死而亡,才該是王爺最後歸宿才是。”惡毒之語,咒然之意儘顯。
奈何縱是長玥如此言道,蕭意之也未發怒,他僅是默了半晌,才低道:“扶玉姑娘總以為自己心如明鏡,能將世事看透,但卻不知一葉障目,並不知某些事背後的真相。而我蕭意之,無情無義也好,陰險小人也罷,隻要你安然無恙,你要將我認作什麼品性之人,皆無妨。”
低沉的嗓音,卻無端顯得極為厚重。
待嗓音一落,他已是緩然伸手,將長玥從地上徹底抱起。
身子逐漸離地,長玥神色冷冽至極,本是疲.軟的手,此際也再度開始蠢蠢欲動。
心下深處,殺氣儘顯,此時此刻,聞著蕭意之身上熟悉的清雅味道,縱是熟悉得刻骨銘心,但她此際,卻也是發了瘋般的想伸手摳破他胸膛的皮肉,然後,再將他的那顆黑心,徹底的剖出來,看看是否是黑的。
隻奈何,縱是心有所想,然而雙手卻是無力頹然,待兩手剛剛觸到蕭意之的胸膛,指尖努力的想要撕扯剝動他的衣袍,最終,也僅是將他雪白的衣袍稍稍沾上了一些臟膩與血跡罷了,不曾真正傷他分毫。
蕭意之抱著她一路緩慢往前,縱容她隨意抓扯他的衣袍,不發一眼。
長玥掙紮半晌,待手指再度全然無力後,她才妥協下來,兀自喘息,隻是待神色微轉之際,則見蕭意之已是緩慢抱著她經過了寒冬蕭瑟的花圃,待再度往前時,則見不遠處的廊簷上,慕容錦繡憑風而立,整個人容色淒楚,眼眶發紅。
人若多情,自會傷己,縱是情投意合之人,也會突然翻臉給你致命一擊,更何況這種名存實亡心意不合的夫妻情分。她慕容長玥便已是徹底栽在了這蕭意之手裡,而這慕容錦繡,倒是前赴後繼的跟來,此生若那慕容錦繡能得善終,便是貽笑天下的怪誕了。
一路往前,風聲戾戾,寒涼刺骨。
整個過程,長玥也一言不發,身子癱軟無力的依在蕭意之懷裡,任其抱著她在這王府之中公然穿梭。
待剛剛抵達主屋屋門前時,天空,便已微微的下了細雨。
一時,冷風蕩來,夾雜著幾分冰涼細雨撲打在麵上,著實是冷涼至極。
入得屋子後,蕭意之便用腳拖了一根竹椅放置在圓桌旁,而後將她緩緩放在了竹椅上。
長玥軟靠在竹椅上,冷眼觀他,他則是猶如未見,先是吩咐白梨重新傳膳,後是親自行走在屋中各處,將各處的暖爐全數點上。
不多時,屋內終於是暖和半許,而桌上的冷菜早已被白梨領著婢子入內收走,轉眼便換上了熱騰騰的膳食,而後一行人恭然退出了屋子。
長玥冷眼朝桌上菜肴一掃,縱是腹中略有饑餓,但她麵色冷沉麻木,暗生抵觸,並不願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