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至此,一股股複雜之感再度在心底交織湧動。
半晌後,長玥才回神過來,待斂神一番後,她才冷沉無波的抬眸朝他望來,卻不料這一望,再度望進了他那雙平和溫潤的眼。
“殿下讓扶玉對你不要太過防備,但殿下卻在扶玉麵前也未真正露出真容,誠心麵對,如此,扶玉豈能真正對殿下卸下心房?”片刻後,長玥冷冽出聲。
他似是怔了一下,略微訝異而又無奈的緩道:“本殿著實不知扶玉姑娘為何會有這等感覺,本殿對扶玉姑娘,何來不曾誠心而對?”
他語氣溫潤平緩,著實讓人聽不出半分異樣。
長玥眉頭一皺,也不願多與他繞彎,僅是落在他雙眼的目光再度深沉幾許,而後開門見山的道:“殿下的琴曲,雖婉轉清揚,但也深厚吸人。而這種琴音,並非是再琴音之中添加內力而威懾於人,反倒是,猶如蠱毒一般,控人身心,讓人,無法擺脫不得。”
他溫潤平和的目光,終於是減卻了半許,那張俊美的麵上,也逐漸展露出了幾分訝異,幾分複雜。
他並未言話,兀自將長玥打量半晌後,他才伸手自前方矮桌上倒了杯熱茶,輕緩的飲了一口後,才放下茶盞,唇瓣一動,隻道:“扶玉姑娘,倒是冰雪聰明。”
他這是承認了?
長玥瞳孔幾不可察的一縮,陰沉冷冽的道:“殿下如此言道,可是證明扶玉說對了?亦或是,殿下方才之曲,本是特殊至極,無形之中,可蠱惑於人?”
他微微一笑,麵上的複雜之色也逐漸被斂下。
“亦如扶玉姑娘今日所言,身長在皇宮之人,若無過人本事,即便有嫡出身份為後盾,偶爾也會在不慎之中掉了性命。深宮長大的人,自己雖無心強大,但被局勢所逼,逼得自己不得不去強大。”他靜靜望她,平和無波的出了聲。
說著,嗓音也稍稍一挑,繼續緩道:“方才之曲,雖喚作浣花,但本殿撫琴之際,並非朝琴弦上注入了內力,而是動用了蠱術。神香再加上傳香蠱,一旦傳香蠱在琴弦上被震動,其一惱怒,自會聞香而動,從而釋放無色無味的蟲毒,而這種蟲毒,可與周圍浣香結合,形成能控人心神的迷煙,這,也便是扶玉姑娘在聽曲之際,為何會感覺心神所陷之由。”
原來如此!
難怪她一入得這畫舫內,便覺畫舫內的香味特彆,當時還覺怡然送神,不料這特殊的香味竟也會配合傳香蠱來害人。
長玥目光冷冽,陰沉沉的問:“殿下手段倒是高明。隻不過,扶玉倒是要問,殿下對扶玉用傳香蠱是為何意?”
她這話極緩極冷,冷冽的逼問之意也是儘顯。
然而太子瑢麵色卻無半分變化,似是被她這般逼問,他也毫無搓手詫異之意,反倒是稍稍斂神一番,目光也毫不避諱的朝長玥平和望來,隨後薄唇一啟,再度溫潤出聲,“本殿,僅是想驗證扶玉姑娘這滿身的內力,可是真正出自靈禦宮罷了。”
長玥瞳孔驟然一縮,心底深處也席卷出了幾分戒備。
她冷眼觀他,陰沉沉的問:“殿下如此試探,是為何意?而今便是驗證了扶玉的內力出自靈禦宮,又要作何?”
他微微一歎,緩道:“扶玉姑娘無須對本殿如此戒備疏離。便是驗證出了姑娘內力出自靈禦宮,本殿針對之人,也非姑娘,而是姑娘背後的……衍公子。”
說著,他嗓音稍稍一沉,開始極為認真的道:“不瞞姑娘,江湖之中的靈禦宮,雖隱居避世,看似不理世事,但卻時常傷本殿發展壯大的鐵騎軍。便是兩月前的函關受襲,本殿的鐵騎軍也是傷亡數萬,本殿雖不知靈禦宮為何獨獨針對本殿的鐵騎軍,但就憑這些年靈禦宮在本殿眼皮下作怪,本殿,也不會放過靈禦宮一兵一卒。隻是,還勞扶玉姑娘不要誤會,本殿對你,絕無害意,便是今日試探姑娘內力,也是權衡了一夜後,才決定施行,但如今瞧來,姑娘對傳香蠱雖敏感,但卻並未被這琴曲蠱惑得失了心智,是以,姑娘這滿身內力,必是出自靈禦宮無疑。因而,本殿也想問問姑娘,你身邊的衍公子,究竟是何來頭?”
話已至此,若是再瞞,毫無意義,再者,此際的她,倒也無心對這太子瑢隱瞞。
倘若是,此番扒出妖異之人的身份,對這太子瑢言道那妖異之人乃靈禦宮的宮主,如此,這太子瑢與妖異之人定成仇敵,水火不容,待得這二人狗咬狗時,她慕容長玥,可否趁勢抽身而離,真正的脫離這些漩渦糾紛之中?
思緒至此,滿心的冷冽與複雜。
待半晌後,長玥才斂神一番,陰沉直白的問:“我如何能信太子殿下不會害我?”
他緩道:“此際本殿已是知曉姑娘的內力的確出自靈禦宮,是以,本殿憑此也有所猜測。姑娘喚衍公子為‘宮主’,而靈禦宮麾下的分舵倒也多,想來衍公子不是靈禦宮的宮主,便是靈禦宮麾下的哪宮宮主,無論如何,衍公子身份在靈禦宮來說皆是顯赫,姑娘便是不告知本殿他的身份,本殿也不會放過他。是以,姑娘若以此來威脅本殿,倒是毫無意義。”
說著,他朝長玥微微一笑,語氣越發的柔和了幾許,“其實姑娘當真不必太過防備本殿,本殿乃雲蒼太子,也算是一言九鼎。本殿說了不會傷害姑娘,那便是絕對不會傷害。甚至於,本殿與姑娘相識一場,一見如故,本殿不僅會幫扶玉姑娘脫離苦海,還會讓姑娘,榮華安然一世。”
“扶玉何德何能,竟得殿下如此殊待。”長玥冷沉沉的凝他,袖中的手,也早已凝聚了內力,隨時準備拍掌而出。
他依舊微微而笑,語氣平緩卻又誠懇,“一見如故這幾字,便已足夠。無論姑娘信還是不信,當年本殿因羨慕與膽怯錯過了公主長玥,而今,本殿既與姑娘遇見,本殿,定也誌在必得。”
一句誌在必得,終歸是將他滿身的溫潤全數打破,展露出了如同野狼般的強硬與掠奪。
這太子瑢,果然是深藏不漏,不止是野心磅礴,更是深不可測。
想來那不可一世的妖異之人雖是腹黑冷情,但性子也略有任性,偶爾之際,也會猶如孩童,隻要順著他的心意做事,對他恭恭敬敬的話,他便能興味盎然,嘚瑟上天。但這太子瑢卻是不同,腹黑,卻又穩重,心思縝密,言行也可收放自如,全然不如那妖異之人邪肆妖魅,行事之中全然憑著心性而為,便是鬨出了大事,衝.撞了人,也要迎難而上,縱是武藝超群,但卻偏偏不是個太過理智之人。
是以,那妖異之人若與這太子瑢當真對上了,誰輸誰贏,此際倒也所言尚早。
隻奈何,若真正將妖異之人與這太子瑢比起來,她更覺得那妖異之人要稍稍好相處幾許,縱是那妖異之人性子隨意,行事也不按常理出招,但也不若這太子瑢這般深沉似海,腹黑強大得令人生懼,更讓人無法將他的心思猜中。
這種言笑晏晏,溫潤而笑,連情緒都極難波動與撼動之人,才最是深沉可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