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肆意的迎麵拂來,似要將人吹走一般。
長玥衣著單薄,發絲隨風而揚,冷沉之中,透著幾分涼薄森然之意。
她足下極快,滿身煞氣,行走之間,也全然不顧金縷在後努力的提裙小跑跟隨。
待抵達宮門時,此際夜色已深,宮門已閉,徒留殿門石簷上兩盞燈火搖搖晃晃,燈影闌珊,無端的透著幾分清冷。
“金縷姑娘。”守在宮門兩側的禦林軍朝長玥掃了一眼,神色並無太多變化,待見夜色濃稠之中,一襲宮裝的金縷也小跑而來時,幾名禦林軍倒是神色一沉,忙恭敬謹然的朝金縷喚了一聲。
金縷並未立即言話,待小跑至長玥身邊站定時,她才氣喘籲籲的朝禦林軍道:“宮車可是備好了?”
禦林軍們忙點頭,“已是備好,此際馬夫正於宮門外等候。”
“嗯,開宮門。”金縷應了一聲,嗓音氣喘卻又急促。
禦林軍們忙點頭,也不多發一言,當即轉身便將那偌大的朱紅宮門推開了。
瞬時,冷風再度順著宮門鑽入,涼人骨頭,禦林軍們紛紛打了個冷顫,未及回神,長玥已是踏步而前,極為乾脆的出了宮門。
夜色深沉,冷風莫名的急驟,肆意吹拂之中,似要將整個天地都徹底席卷一遍,頗有幾分山風雨來風滿樓之意。
今夜,蕭意之重病,性命堪憂,妖異之人也被晏親王那狗賊喚了去,應是也有大事發生,如此瞧來,這起風之夜,不止是寒風凜冽,甚至是,不安不平了,想來,今夜死幾個人,於她而言,應是正合心意。
心思至此,冷嗤在心間浮動。
長玥冷然無聲的登上了宮外的馬車,隨即兀自而坐。
直至金縷也氣喘籲籲的爬上馬車後,馬車才微微而動,逐漸搖曳往前,奈何馬車初時還略微平穩,待得烈馬跑起來後,速度便越來越快,疾馳而前,車外馬夫的鞭子也是不住的抽打在馬背,驚起一道道皮肉震顫之聲,聞之入耳,倒是涼薄森然。
“姑娘,方才在拜月宮中,奴婢還有話未與你言完。”冷沉寂寂的氛圍裡,金縷突然出聲,不由將周遭森然氣氛徹底打破。
黑暗迷離,光線暗淡。
長玥淡然而坐,並不言話。
“姑娘,其實王爺他……”待片刻,金縷再度出了聲,奈何略微氣喘急促的嗓音一開口便再度提及了蕭意之,言行之中,也是無奈與關切十足,致使長玥一聞這話,心底便越發涼薄。
“你若是還想為惠王說好話,便大可不必再言。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過是山野之人,無論惠王爺好與不好,都與我無關。”未待她後話道出,長玥再度出了聲。
金縷突然顯得委屈無奈,嗓音也不由的增了半分哭腔,“奴婢不知該如何與姑娘說,奴婢也知曉此際若是為王爺說好話,姑娘也定是不信。”
這話剛落,暗淡黑然的光線裡,金縷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兩手也突然間捉住了長玥的衣裙。
長玥兀自靜坐,不發一言,心口深處,則越發的洶湧翻騰。
“起來!”她開始冷沉沉的道,這話威儀冷冽,頗帶幾分命令之意。
金縷仍是抓著她的衣裙不放,嗓音卷著的哭腔越發濃厚,“公主。奴婢知曉你是公主,王爺也知。自打上次宮變,王爺便一直鬱鬱寡歡,後來聞得公主撞亡在牢牆,王爺便一病不起,甚至差點丟了性命。公主與王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王爺是哪種人,公主也該知曉才是。便是上次宮變,也非王爺真心而為,而是王爺受了晏親王威脅,不得不那般做。皇上與皇後娘娘,也非王爺害死,而是自殞在殿的,而王爺為保公主,不得不親自將公主關入牢房,不讓任何人探視,以此來全公主安危,奈何王爺防了所有人對公主不利,卻是獨獨未料公主會在牢中自行撞亡。公主……”
悲戚焦急的嗓音,哭腔儘顯,一股股無措與悲涼感也是層層交織,然而這些話入得長玥耳裡,卻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波瀾。
往事如煙,紛繁已定,而今再來評判誰對誰錯,毫無意義。
即便蕭意之不曾真正殺了她父皇與母後,但他也是晏親王的幫凶。即便蕭意之是被迫而為,但他終歸是為了他的一己私利,亦或是為了他的性命,而對她的父皇與母後恩將仇報,從而害了她一家。
思緒至此,涼意四起。
未待金縷將後話言完,她已是再度森冷出聲,“大昭的長玥公主,早已亡在了牢牆,而今你口口聲聲喚我公主,可是要陷害於我?”
金縷噎了後話,終歸是啜泣開來,“公主,奴婢並無此意。奴婢跟了公主這麼多年,奴婢便是將自己害了,也定不會害公主。”
說著,嗓音越發悲戚哀涼,“奴婢知公主心中有怒,但望公主相信,奴婢與王爺,皆會一心一意守護公主。”
“用這一心一意去守護那長玥公主的鬼魂,倒是諷然不淺。你若是當真要守護你家公主,自該與惠王斷絕來往才是,以讓她亡靈寬慰,而非與惠王關係匪淺,憐惜頗深。縱是當日宮變之事,惠王也是被逼無奈,但他終歸是滿手沾血,背叛了長玥公主一家。你如今於我這外人麵前如此哭道,我不會憐憫於你,更會覺得鄙夷。你若是當真機靈,此際,便住嘴,消停下來。”待金縷嗓音一落,長玥便冷沉沉的出了聲。
一時,金縷未再言,僅是委屈啜泣。
長玥心頭冷沉,手指一動,便極是乾脆的揮開了她那雙捉著她衣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