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靜然而躺,思緒飛轉,陰沉冷冽的目光朝那男子一掃,則見著男子麵容皺紋,胡子花白,著實年紀不淺。
僅是片刻,那老頭便彎腰而下,略微恭然的問:“公主此際的頭頂可還發疼?”
長玥冷眼鎖他,大抵是瞳孔內的神色太過冷冽與陰鬱,他望著望著,瞳孔中便逐漸漫出了幾分愕然與微詫。
“公主莫怕,此處是東宮,臣下乃宮中禦醫,是為公主治傷而來,公主莫怕。”他言語平和,略帶慈然,卻是將長玥這般冷冽森然的態度當做是她初到此處而表現出來的生疏與戒備。
長玥冷眼鎖他,對他這話倒是極為了然,待片刻,她才稍稍挪開目光,陰沉而問:“此處乃雲蒼東宮?”
老頭恭然稱是,隨即又要開口而言,不料唇瓣剛動,嗓音還未道出,長玥已是再度出聲,“太子瑢呢?”
她嗓音極為冷冽,乾脆直白。
老頭微微一怔,一旁宮女急忙開始回道:“明日便是殿下壽辰,是以,今日殿下正在忙明日生辰大典之事。”
長玥瞳孔微縮,抬眸順著不遠處的殿門望出去,卻見天色已然略顯暗淡,看似將近黃昏。
她眼角幾不可察的挑了挑,心下深處,則是冷冽沸騰,麻木陰沉。
她竟是,昏睡了一日一夜,而今醒來,夜色再將臨近,而太子瑢的壽辰,竟也將到了。
思緒翻騰,嘈雜重重。
待片刻,她神色微動,再度森然冷冽的出聲了聲,“爾等喚我公主,太子瑢將我身份公布了?”
這話一落,陰沉的目光朝榻旁的老頭兒與婢女望來。
“公主那夜在二皇子殿中鬨出那麼大陣狀,虧得竇侍衛替公主公布身份,拖了些時間,待殿下醒來後便帶傷過去為姑娘救場,以性命擔保您大昭公主身份,若是不然,憑二宮那要要吃人的性子,怕是早將公主送入宮牢了”片刻,老頭兒略微直白的出了聲。
長玥瞳孔再度一縮,冷沉道:“而今大昭早已換主,且我也不過是大昭前公主罷了,便是公布身份,也無濟於事,毫無威嚴,二皇子又為何會真正放了我。”
老頭怔了怔,麵色也逐漸漫出了幾分愕然。
他略微奇怪的盯著長玥,微挑著嗓子問:“如今大昭雖是換了主子,但前幾日,大昭新帝卒於長生不老之術,後大昭二皇子登基為皇,在大赦天下的同時,還專程公布公主尚然在世的消息,也專程恢複了您大昭公主身份,封號依舊為長玥,封地為我雲蒼與大昭的邊境大縣,此事,前些日子便在大昭鬨得沸沸揚揚,天下諸國也皆知悉,難道公主您自己不知身份已被恢複?”
長玥神色頓時一震,心底深處,也驟然起伏。
晏親王卒於長生不老之術,二皇子登基為皇,甚至於,還專程恢複她的公主身份?
那二皇子不過是晏親王的義子罷了,即便深得晏親王賞識依賴,卻終歸不是真正皇族,這種人登基為皇,霸占大昭帝位,大昭朝臣會無意見?那蕭意之竟也不阻攔?
甚至於,她當初撞死牢牆的事,天下皆知,而今那大昭二皇子突然又恢複她身份,無疑是向天下公布她慕容長玥還存活於世的消息,如此,那二皇子究竟想作何?再者,那二皇子以前與她也從未接觸過,即便後來相見,但她早已換了身份,那二皇子定也不識她這個人,如此,他又為何會獨獨想起恢複她公主身份,甚至確信她慕容長玥尚在於世?
這其中,究竟是那大昭二皇子知道了些什麼,還是蕭意之在從中作梗?
而這般消息已是普天公布了幾日,為何太子瑢卻刻意隱瞞,即便到了昨夜都不曾對她告知一二?
思緒翻轉,層層蔓延,複雜之中,疑竇叢生,密集交織之間,給人一種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臉色陰沉得厲害,瞳孔之中,早已是森然一片。
半晌,榻旁老頭兒再度出聲,“公主莫要多想什麼了,昨夜公主才從二殿下魔掌中逃脫,這會兒終於醒來,便該好生修養才是。”
說著,他嗓音越發的慈然溫和,“公主頭頂可還疼痛?”
長玥回神過來,並未言話,僅是冷沉搖頭。
老頭緩道:“不疼便好。昨夜公主從屋頂掉入二殿下浴桶內,許是讓他受了驚,是以下手極重,昨夜公主被太子殿下抱回來時,頭頂發紅發腫,足以見得二殿下對公主下手極重,當真是在往死裡敲啊,幸得公主福大命大,此番終於醒來,便也算是無事了。這些日子,公主便先彆盤發了,也莫要在宮中隨意走動,公主昨夜看了撞了二殿下.身子,二殿下懷恨在心,一旦公主偶然與二殿下再遇上了,公主怕是又得吃虧。”
老頭緩慢言道,語氣依舊慈然平和,隻是這話雖在道明事實,奈何入得旁人耳裡,卻活生生的卷了半許的旖旎之意。
長玥眼角也猝不及防的抽了半許,心下愕然,倒是不料自己與雲蒼二皇子這般風雲人物初見,竟是這般的落魄怪異,不止撞入了他的浴桶,手指與臉頰貼了他的皮膚,更還被他敲暈在浴桶內,甚至還惹得太子瑢與其兩兩對峙,將她從雲蒼二皇子手裡救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般過程,雖看似驚愕曲折,但卻無疑是在這雲蒼宮中掀了大風。
想必此際,她慕容長玥早已是雲蒼宮中的名人了,如此剛入雲蒼宮中便以這般高的姿態展露人前,這種感覺,無疑是震撼莫名,卻又陰沉至極的。
她昨日還想過與那所謂的二宮合作,如今瞧來,彆說是合作,便是見麵不拚個你死我活便已是大幸,又如何能真正與其商議投靠與合作之事?
那太子瑢啊,這步棋的確是下得極好,層層而來,循序漸進,最後讓她徹底成了甕中之鱉。
此番大昭公主身份已是公布,她言行舉止都會全然暴露人前,這摻雜了國之政治層麵上的東西,若她要退而求其次的與雲蒼劉太傅與攝政王這些人合作,想必這些人為求脫離乾係,自也不會暗自與她合作,從而標注上叛國罪名。
思緒至此,冷意浮動,層層怒意也開始上漲。
待片刻,她開始斂神一番,陰沉冷冽的問:“太子瑢此際何處?”
榻旁老頭一怔,忙朝立在一側的宮女望去。
那公主恭然道:“此際,殿下許是在禮部商議明日壽宴之事。”
長玥神色一沉,手中驀的一動,瞬時掀被下榻,奈何還未站起身來,則被宮女與老頭按住。
“公主這是作何?你才初醒,不可多加走動。這傷在頭頂,並非小事!”老頭急忙道。
長玥兩手驀然用力,極為乾脆的將身旁二人推開,而後極為乾脆淡漠的站立起身,目光朝略微受驚的宮女落來,陰沉而道:“去禮部,帶路!”
許是被長玥這番冷冽態度嚇住,宮女麵色微微有些蒼白,瞳孔也極為發緊,大驚大駭之後,她唇瓣動了動,卻是說不出話來。
老頭再度嘗試著朝前靠近兩步,勸慰道:“殿下今夜處理完事情後,定也會來探望公主的。公主若是當真要見殿下,隻需在此稍稍等候便是,到時候殿下定會過來見公主。”